傅家

湿毛巾，拧了水搭在傅老太太额头上，让老人缓解疼痛。

“二公子，伺候老太太是我本分，您若是对老太太还有一丝孝心，便不要再提何姑娘了。”

傅明朗不语，又看了眼病床上的人。

祖母已然垂垂老矣，平日里也只挂念着自己，祖孙俩一个慈爱，一个慕孺，本是再融洽不过，唯有他的婚事，无论怎么哀求，老太太势不肯松口。

昏黄灯光下，药味浓重，傅老太太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念着死去的丈夫和女儿，絮絮叨叨。

傅侍郎腆着端正严肃的脸，看大夫写下药方便派人抓药去了，傅太太则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我老婆子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们夫妻俩等着我咽气，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吗？”老太太依然是要傅明朗娶静婉，看样子是铁了心了，对着傅侍郎道，“就当作我的遗言，不然我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傅侍郎惶恐：“母亲何出此言，您身体健壮，很快就会好转的。”

但是绝口不提傅明朗娶静婉之事。

傅太太站得远远的，只要看的见人就罢了，也不想近身伺候，她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在心里冷笑，同样的招数一次两次有效，多了便寒了妥协人的心。

初始，她丈夫还不信是装的，她也不急，该问医问医，该吃药吃药，躲着她走，让丈夫前去孝顺。

几次过后，不用谁说，大家都当老太太的话为耳旁风了。

傅太太抄着手，神色淡然。

她不信丈夫会为了装病的老娘，让儿子定一门毫无益处的婚事，所以丝毫不慌。

罗家已经落魄不堪，小姑子被左一个妾室，右一个妓子气死了，嫁妆散尽，子女也不是争气的，如今是空有一个世家名头，指不定哪日就要成了破落户，祖宅都要被败光。

与之相比，何家才是最佳的选择，平安伯府世袭罔替，两个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前途无量，有这样的岳家提携，明朗将来必定仕途平稳，对家族大有益处。

折腾许久，直至三更灯火，所有人都困了，老太太眼看教训无果，终于让儿子孙子都退下。

她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日之事，握住凌月的手，心中憋着一口气郁闷难解。

“如今老爷和太太都不把我放在眼中，唯有两个孙子可算得敬重，就算是敬重，也一日不如一日，日后我在这府中，还有什么地位？”

凌月对于此事无能为力，自顾帮傅老太太掖好被子，伺候她入睡。

“老太太多虑了，二公子心软，太太随大人出任渝州五年，二公子留在京中是您一顿饭一顿饭喂饱他的，他感念您的抚养之恩，对您言听计从，您又何必逼他娶表姑娘？”

除了这件事，明朗确实事事顺她心，只是想起心疼的外孙女，老太太实在放心不下。

“若是静婉不嫁明朗，任由他们家里配个普通人，或是为了钱财配给商籍，她那个懦弱性子，只怕是生生被磋磨致死，哪里还有活路？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让明朗娶了她才行。”

静婉的性格和她母亲一般，她母亲有个强大的娘家尚且不能善终，换了静婉，只怕又是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凌月见她心意已决，不知该不该劝，最终还是迟疑开口。

“二公子不喜欢表姑娘，若是成了怨偶，对表姑娘也无好处可言，对二公子就更不好了，您是表姑娘的外祖母，可您也是公子的亲人，何必做让他为难之事？”

说到这，她言语有些许混乱，不由得想到了那个霁月风光，远如天际的人。

门窗已关，但仍能听得风吹响动，还有烛火飘摇。

这燃烧着的蜡烛，就像人心，迟早是要熄灭的，凌月心中荡起的涟漪，很快也水平浪静，瞧不出一丝异常。

傅老太太撑起半个身子，忽而对她道：“你抬起头来。”

“老太太怎么了？”凌月起身，以为出了什么事，查看床榻上的情况。

傅老太太打量着她，在灯光的照耀下，粉扑扑的小脸面若桃李，确实是个惹人怜爱的，她身段腰肢纤细，没有做粗活的苦相，反倒像个主子姑娘。

“凌月，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二公子？”她问。

凌月怔了一下，脸红的似煮透的虾，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低下头。

“原来如此。”她忍不住咳嗽，笑道，“怪不得每次我和明朗争执，你总是为他说话。”

年少慕艾，明朗长得好，为人谦逊有礼，从不遽然傲下，府中姑娘喜欢他，属实正常。

“可是......二公子心中只有何姑娘，奴婢不敢妄想，只有好好服侍老太太，权当为二公子尽孝了。”凌月低声道，眼中只有落寞和孤寂。

她自知身份低贱，被卖入府中，有饱饭吃就很不错了，现在有幸服侍老太太，不至于三天打两天骂，怎敢肖想其他。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