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明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姐妹俩在温情地聊着天，不过多数时间都是李皎明在安慰伤心的妹妹。

她的想法愈加清晰。

李皎明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开一间药铺。之前用妹妹聘礼开的药铺被喝醉酒发狂的李宝砸了，为此她气了许久，却无计可施。这样的时代，连维持生计都成了问题，她一个女子还带着老妇能对自己舅舅做什么呢？

幸亏老天对她还是怜惜的，让她能遇见灵雾。李皎明在心里默默感慨，李宝应该不敢再针对自己，等冬天过了，她支撑的这个家能缓口气，就再找个时间把药铺开起来。

然后再让妹妹同孙鲲分开，能够和离最好，若是不能，只能上诉公堂，或者想别的法子。一切等妹妹生了，再商议。她现在就是要稳住妹妹，让她放宽心，顺利地生下来，恢复好身体。

到时候她们一家还能在一起，开间小药铺，像爹还在的时候那样。

李皎明情不自禁笑了，似乎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她伸手就能触及。

另一边。

若灵岚抬手给李皎明施了个保护罩，然后就目送李皎明消失在雨幕里，返回了房间。

原本在小憩的李母已然醒了，靠在床头用枯瘦的手擦着眼泪。见若灵岚回来，有些羞赫，“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

李月淑没再说话，过了些时间，才叹口气，“明明这孩子，太懂事。这些年，可苦了她了。”

她看向门外，视线不知落在哪里，思绪飘到悠远的从前。

那时候她还是李府未出阁的小姐。一天重病，大夫却都无计可施。直到李父李明道出现，研究出了这个病症的解决方式，将李月淑从病痛中解救了出来。而她也在那段时间中爱上了眼前这个儒雅善良又真诚有礼的大夫，当然李明道也爱上了这位知书达理、明润温雅的小姐。

李老爷肯定不同意，虽然李明道救了自己女儿，但他不过一介穷酸大夫，既不能给他带来权势，也不能让他的财富更上一层楼，更别提门当户对。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呢。

李月淑虽然会听父亲的话，但在这件事上却不打算妥协。她饱读诗书，做事也有主见，于是决定同李明道私奔，等过几年再回来。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李老爷想要拆散他们也不能了。

五年后，他们带着一个可爱的女儿，也就是李皎明在距城中不远的村子“明月村”开了一家药铺，铺子虽小，却胜在干净，价格也是公道。甚至许多时候都是无偿治疗。

彼时，李老爷知道了，或许是老了，心中对儿女的爱渐渐浓烈，见女儿多年后终于又回来，承认了这门亲事，还把“明月村”一处房子给了夫妻俩。

原本他们一家会在这间小小的药铺和房子里幸福地生活下去，变故却在一夕之间毁了这个家。

那是李皎明九岁时，也就是十六年前。

李明道刚去一位大出血的孕妇家，紧急救治，用尽全力还是没救回来，正难受着回到家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关心刚生产的妻子，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非常急促的敲门声。

他天性善良不疑有他，直接打开了，却被一把菜刀砍断了脖子，霎时血流如注。

“你这个庸医，你害的我娘死了，就是你害死了我娘。我娘明明白天还好好的，就是因为你，我娘才死了。”凶手颠三倒四地重复这几句话，神情癫狂中带着几分愚蠢和幼稚。

察觉到动静的李月淑艰难地扶着墙房中出来，她刚生产完，身子还很虚弱，却不曾想看到这幅情景。她的丈夫，白日里还温声向自己道别的丈夫，最是老实本分、最是良善温和的丈夫，如今却是几乎身首分离、血流一地，如今却是天人永隔、阴阳两弃。

她想要再叫一声“明道”，颤抖着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几息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地瘫到在地，使尽全身力气，想要爬到李明道身边，手也向前无力地抓着。

凶手却是疯疯癫癫，手里拿着菜刀乱挥，嘴里还一直叫喊着“我这是替天行道，我这是替天行道！他该死，对，他该死。没本事就不要出来害人，你开什么药铺呢，你这种人早该死了！我不杀你，还不知道你要害多少人！”

村中的其他人也陆续赶来，看到这样的惨状，纷纷震惊。

察觉人来了，凶手也把菜刀扔了，蹲到地上大哭，“娘，我的娘，你还我娘亲！你这个庸医，你这个没用的大夫。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像个孩子一样。

“那个人是个傻子，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娘病了，四处找大夫救命，可大夫见他那样，又怎么肯帮他治呢。”

李月淑回忆起这段过往，心脏不住地抽痛，有些浑浊的眼眶中像是蓄满了眼泪要一齐流出来。

“偏偏他要帮，偏偏他要帮。偏偏他要帮......”她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嘶哑，“他这个人我知道，最是良善不过，可老天又是怎么回报他这份良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