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人生死
帐相邻,离中军帐很近。卫将军的营帐她去过,在正南方向,离中军帐还有段距离。估摸着可能是卫府相较玄甲军而言,对云州的情况更为熟悉。不再深入细想,又起身去了校场。
夜幕降临,月色却有些差强人意,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薄纱,看着有些不太敞亮。花九天看了眼天色,已经做好了今晚露宿校场的准备。
突然传来一阵有些急切地碎步声,花九天定睛一看,是一队北府军正奔着中军帐的方向而去。一会儿的功夫,过去了有七八队。花九天有些好奇,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这才发现中军帐外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中军帐四周的营帐都点起了白烛,明晃晃地照着灵城大营仿若白昼。借着烛火,花九天看清为首跪着的从左到右依次是江将军,沈将军和卫将军。他们身后跪着的猜测应该是次一级的统领参将。大家都齐整的跪在一处,不像在云中关,左右营和北府军分得那么清晰。
刚才路过校场的北府军,此刻分成两排,正整肃地守在中军帐最外围。花九天知道云州有送灵的习俗,所以对于跪着的众将,大致猜到应该是为大公子送灵。正想像之前一样,寻摸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跪着一起送灵。一名北府兵跑了过来,替卫羡君传话,让她过去前面跪在他身侧。
花九天抬头看向卫羡君,发现他并未看向自己这边。心下虽有些不情愿,还是跟随这名北府兵来到第一排,跪在了卫羡君的右侧。众将都是一身素服,唯有花九天穿的是云珵之前给她的黑色锦衣,虽腰间系了白绫,和众将一比,看着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夜色静穆,万籁俱寂,四周不下几百人,却静得出奇。花九天只觉浑身不自在,再偷偷抬头打量一番,才意识到,不自在的除了自己跪的位置,还有外围的北府军。从自己这个位置看,这些北府军围在四周,不像是守卫,倒像是震慑和压迫。花九天虽没参过军,但对军卫的排布却有异于常人的敏锐,隐约觉出了一些不寻常。
跪了约一个时辰,隐约有窸窸窣窣清脆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略有些沉重地脚步声。花九天微眯着眼抬目望去,发现走在中间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前面有两名兵卫领路,身着玄色暗黑云纹劲装,神色冷肃,行走无声,完美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花九天是识得北府军和玄甲军的,这样的装束她没有在营内见过。这样的功力和气势,花九天已猜到是云州的飞云卫。
待快走到近前,花九天才看清中间这名女子披散着头发,白色素服倒还算工整,虽低垂着头仍可依稀看出容貌不俗。手上和脚上是细细的精制镣链,每向前走一步,钢链碰撞间便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寂静夜色中听来格外刺耳。
花九天又细细观察了下,发现她漏出的胳膊和脚腕处有被鞭打的红痕,走起路来一陂一跛很是费力。后面传来低低浅浅地议论:“那不是——那不是大公子身边的崔医女么”,刻意压低了语声。花九天闻言眸光一变,忙再看去,却发现这名女子走到中军帐门口,竟然停了下来。
目光定在沈将军身上,带着些女子的幽怨,偏偏眼里又堆满了凄凉笑意,提高声调道:“沈均,永别了。”花九天看向沈均,发现他连眸子都未抬起,冷若寒霜的脸上丝毫不为所动。倒是身侧的卫羡君忍不住抬头看了崔医女一眼。
待崔医女走过,花九天顺着她看向身后四人,瞳孔猛地睁大,有些不可置信。这四人她是识得的,正是护送云珵回灵城仅存的那四骑。再细看他们装束,是玄甲军的装扮。此刻跟在崔医女身后,双目无神,浑身轻颤,如失了魂的木偶一般。
花九天看飞云卫带他们到了距离玄甲军营帐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心下已是有了不详的预感。不到一刻钟,便传来女子出自本能的凄惨嚎叫声,这声音划破夜空,透过营帐的烛影,人影躁动,伴随着重重的喘息声,在摇摆的灵帷映衬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花九天心下骇然,手心里早已满是薄汗。她恨自己竟如此后知后觉,只知大公子身陨,竟从未想到过其中会另有隐情。心下不过几个来回,已是如梦初醒,大彻大悟。林大人临别之时的告诫,卫将军暗讽她真会挑时候,看向她的悲悯神色,都在抽丝剥茧的回忆中串了起来。
云珵连护送他回来的玄甲卫士都没放过,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外人。从京都上他马车那一刻,他怕是已经动了杀心。带她出城,喂她毒药,不过都是不想多生事端的权宜之计。亏自己还和个傻子一样,置身事外,一心盼着入新兵营。当下的情景,注定是一场未知的血雨腥风,自己又能凭借什么,换得中军账内那位新主将些许的垂怜和信任。
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花九天借着烛火勉强看清他的装束亦是飞云卫。此刻正站在最左侧,冷眼看着江阔和沈均,低声通知道:“两位将军,主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