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笔录
明锡和路芽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
明母瞒着所有人报了警,路芽是跟着许有光来医院做笔录的。
做笔录的时候许有光心惊胆战的,一会儿瞟瞟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就怕两人起了冲突。
想想他们俩在杨柳沟时的如胶似漆,再看看现在,果然爱情是最不靠谱的玩意儿。
幸亏他单身!许有光沾沾自喜地想。
做笔录的过程很平静,平静到在场的明家人没一个人看出什么异常。
明锡配合是很配合的,就是一问三不知,完全可以从这些对话中感受到敷行的味道。
在病房里只余路芽,许有光两人的时候,明锡拉住了她的手:“还生气吗?”
许有光看着明锡的温柔小意咂舌,都被人家打到病危了还搞得像是闹了个小矛盾似的,这青年是个胆子大的。
他老了,不理解这届年轻人的想法了。
许.二十五岁.有光如是想。
路芽没挣脱他的手,只垂眸看着他失去血色的指甲和苍白似鬼的指尖。
两人相触的地方,冷和热的交织格外明显。
其实路芽也很疑惑他为什么还不怕她,她早已做好他避她如蛇蝎的准备。
就像以前被她揍到奄奄一息的那些宠物一样。
一看见她就吓得直哆嗦。
路芽的心突地塌陷了一小块儿,她第一次尝到了酸涩的意味。
他为什么要跑呢?
她对他不好吗?
“你很好,是我错了。”他温柔地望着她。
明锡的回答把路芽从思绪的漩涡中拉出来,她这才惊觉自己问出了声。
“啪!”路芽回过神来毫不留情地打落他的手,修长的手指爬上他的脖颈:“你不要再想用言语蛊惑我,想逃可以,留下尸体就行。”
明锡眉眼弯弯,为路芽的“进步”而开心,她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杨柳沟时不通人世的模样了。
但喉咙被扼住的生理反应让他忍不住咳起来,莹莹绿光的吊坠从领口滑落。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让路芽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待在明锡身边很舒服。
她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明锡却感觉到一种手中抓握的沙子在流逝的惶恐。
越是害怕,抓的越紧,越是用力,流失的越快。
路芽拽下他的吊坠:“两清。”
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病房。
明锡第一次如此失态,他掀开被子就直接翻身下床,输液管拉扯出最远距离被迫滑落,血像烟花样滋滋往外冒。
他丝毫不觉,只踉跄倒地,用手肘支着身子往前爬。
“哎哎哎,你别着急了。那个多少钱,大不了我从她工资里扣!”许有光一看这还得了,来做个笔录把人家受害者做进抢救室了他可没啥好果子吃。
他半拖半抱地把人放回病床上,意味不明地说:“别残废了。”
等明家人进病房的时候就看见明锡手上床上都是滴状的血,明母尖叫出声: “是谁弄的?”
明锡面无表情道:“我。”
于是明母的尖叫就被摁灭在喉咙里了,她又呜呜呜地倚住明父哭起来。
呜呜哭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像是一唱一 和起来,凑出奇怪的韵律感。
明锡突地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笑到眼角都流出来泪水后他回头看着像看怪物一样的家人:“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笑而己。”
之前自己处心积虑了许久,各种谋划才摆脱的人,在自己终于知晓心意后却发现只需一个小小的玉坠就能摆脱。
这怎么算不上可笑呢?
小姑娘喃喃自语:“完了,三哥哥疯了。”
明锡安慰道:“放心,还没有。疯了我会提前和你说一声的。”
小姑娘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
明锡和小姑娘逗着乐,一点儿看不出他之前拖着断腿在地上爬的狼狈模样。
一个月后。
“明宝好点没有?”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明奶奶手里端着一碗汤,神情高兴地像个孩子。
她炫耀似的对明锡讲:“明宝,这个猪蹄是菜站最肥厚最好的,我让你爷爷瞅准时机冲进去抢才抢到呢!”
明锡耳垂爬上一缕薄红:“奶奶,你叫我明锡就行!”
“为啥不能叫明宝?我就要叫!你就是奶奶的宝贝!”明奶奶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然后吹吹汤碗想喂给孙子。
“奶奶,我自己来就好。”
“嘿,老头子,你看明宝还害羞了!”明奶奶笑眯眯地依了他,把碗递到他手里。
坐在窗边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明爷爷推推眼镜腿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惯孩子,惯吧,孩子迟早给你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