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安玉的脸蛋儿被被子里的热气烘得粉扑扑的,从被子里伸出个头小声喊着:“大哥!”
南聿珩竖起食指,南安玉立马噤声,捂住小嘴,眼神雀跃的瞄来瞄去,身子往里拱了拱,拍拍床,示意南聿珩睡进去,“好暖和呀,比你被窝里还暖和。”
王府清减了许多下人,南安玉年纪还小,没有嫡母照顾,自小便跟在南聿珩屋里睡,很少回他自己的院子,南聿珩又不太会照顾小孩,冬日冷了夏日热了,全是南安玉自己照顾自己,他哪里睡过这么香软的被窝。
见南聿珩在屋子里望来望去,南安玉立马解释道:“我的娘子被母妃喊走了。”
南聿珩冷笑一声,“还娘子,以后有你好受的,你乖乖睡,我去一下药房。”
“大哥还要给娘子配药么?”
“当然不是!我自己用。”刚才踹门劲儿使大了碰疼了脚底的伤口,南聿珩不太放心的问被子里的小小人:“你刚才怎么跟杨幼花说的?”
“我说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可以止痛消炎,多抹一点。”南安玉听话的将南聿珩教他的话说了一遍。
“这还差不多,你睡吧。”南聿珩身长玉立,站在床边挡住了光,南安玉在被子面上摸摸南聿珩的影子。
南安玉嘀嘀咕咕,“大哥说的对,娘子脸上烧得好疼好疼,好可怜。”
“我没有说她可怜,我是说她烧的好丑……算了。”南聿珩懒得争辩,袖子一甩,出门便瞧见了柱子上的飞燕记号。
御安堂门前地势开阔,积雪尺高有余,日头徐徐升起,却不见半分暖意,反而寒风阵阵,将檐上的融雪滴落下来,在台阶上汇成一条水道,好像要连人带雪一起化了。
脱了喜服,身上便只剩单薄的素衣,杨幼花挺起腰背减少和地面接触的部分,跪在御安堂门前,茶盘里两盏敬茶已经在风口上冷尽,溢出茶面的茶叶便僵在杯沿上。
路过的小厮丫鬟忍不住打量,每每被吓的缩脖子不敢对视。跪过半个时辰,御安堂大门响了脚步声,翠绿绫罗的小丫鬟绕过屏风。
屯在屋里的木炭气息和暖意倾泄出来,帮杨幼花驱散了顷刻的寒凉,杨幼花定定的瞧着台阶上眉目乖巧的丫鬟,丫鬟站在门槛那边摆摆手:“王妃让你进来。”
杨幼花道了谢,活动一下跪麻的腿脚,端着茶盘起身,手指似乎被冻僵在茶盘边缘,踏进御安堂的同时,杨幼花快速扫了一眼堂内的情况。
御安堂大致陈设一如从前没什么大变化,上座斜倚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二十四五,肤色白净,满头的金银珠玉累得直不起腰,金银色亮衬她面容娇贵,不大真切。梨花木案上摆着晨间洗净摘好的各色果子,她伸着手指一一点过,不太满意的弹了一下蔻丹色指甲,贴身丫鬟星守闻声而动,将那果盘扔到旁边的矮桌上。
堂下左右各一个提棍的小厮,另一个着翠色绫罗裙的丫鬟名唤松雪,杨幼花已经见过,此刻就站在她身侧。
多瞧了两眼之后,杨幼花竟觉得这素未谋面的侧王妃有些眼熟,但南宁王纳妾时,她已经跟随大娘小娘去江南外祖父家读书养性,此次回京南不超过半年,确认和上座这位并无见面的机会。
“杨……幼花?”侧王妃语调慵懒,竟连声音都这般耳熟。
杨幼花抬眼打量着侧王妃,想从她脸上找点可以勾起自己记忆的地方,可看到御安堂的正座,她只能想起端庄温婉的正王妃。
八岁那年她要随父母远行,特地来王府道别,便是王妃坐在那个位置,牵着她的手叮嘱她要小心这般注意那般,还多送了她好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本一路哭着来的杨幼花,愣是被王妃给哄好了。
白驹过隙,转眼已过八年,王妃让她搬来王府小住时日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听母亲说,王妃血崩弥留时,安排的后事中有给她们准备好的酸枣,酸枣送往江南,成了大娘封在盒子里的思人之物。
可怜王妃最后连抱来的是男是女都不知,等王爷忙完欣喜回府,迎来的却是噩耗,至今王爷都还在为那时绕路去将军府错过了王妃最后一面而时时悲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