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一步,冷景宸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一直到冷景宸后背抵到殿内漆黑的玉柱,退无可退。
冷柔危本就纤细高挑,冷景宸不过比她高半个头,如此一看,竟像他被她逼到绝地。
冷景宸试图硬气一点,故作轻松地笑道:“长姐,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也是关心长姐的心切,怕你出了什么岔子。人多手杂,我也跟你说过的。”
“打扰长姐休息,是我不对。不如我这样,改日登门赔罪。”
说完这串话,他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观察着冷柔危的反应。
冷柔危微微偏头,若无其事地抚平冷景宸衣襟上的褶皱,又将他的衣领轻轻扯平。
冷景宸僵着身子不敢动,听她道:“本宫的弟弟今天这么关心本宫,本宫确实也有一件事要让弟弟知晓。”
她略一抬手。
桑玦会意地走上前,拔.出刀,在地上敲了敲。
那柄黑色长刀中间猛然胀大,像是蓄力一般,猛地吐出一具身体,死鱼一样滑落在桑玦脚边。
身体已经被刀灵吞噬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露出森森白骨,脸上也溃烂了一半。
奚珑痛苦地呻.吟着往冷柔危脚下爬,他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折磨得神志不清,一边忏悔他与冷景宸联手的计划,一边哀求她放过自己。
他身上的鲜血渗到漆黑的大理石地面,汇聚成细流,反射出三人的影子。
在魔界,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
可他每多说一个字,冷景宸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他飞速瞥了一眼冷柔危,指着奚珑斥道:“一派胡言!本殿何时指使你做过这样的事?本殿今天就将你这个血口喷人的家伙就地正法!”
一把拔出腰间佩剑,刺向奚珑。
“铮”的一声,桑玦的黑色长刀与他的剑相抵,两人交战三个回合,冷景宸手中长剑就被震飞出去。
“啪嗒”,桑玦的血滴落在地,他腰间伤口已经将衣衫染出了一片地图样的花斑,整个人却毫不在意。
他提着刀向冷景宸走去,冷景宸被一群侍卫扶住,他匆忙下令,“给我挡住他!”
大殿之内,冷景宸率领的夜巡卫和桑玦骤然形成了对峙之势。
“殿下是怎么想的?”桑玦微微回头。
他一人面对几十人之众,也丝毫没有退却的考量。
挺拔地站在那里,果然像一把锋利的刀。
只不过,这把刀看起来,裂痕已经很重。
冷柔危也不禁忖度,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长姐,你相信我,我是被污蔑的,你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
冷景宸盯着桑玦,忽然抓住什么似的,斥道:“你是公主近侍,是和这件事最直接相关的人。他死得这么惨,是不是你为了争宠才把他折磨成这样?是你让他来构陷本殿的,是不是?”
冷柔危轻笑了一声,漫无目的地扯着手中披帛,抬头,“既然这样,那不如全都抓起来,审问一番?”
“夜巡卫。”冷柔危骤然扬声。
魔卫面面相觑,在冷景宸和冷柔危之间徘徊,面露犹豫之色。
魔宫之中,少主之令无人不能调遣,但他们……又直接从属于二殿下。
少主的意思,要抓的人显然包括二殿下。
僵持之间,冰霜在殿内悄然蔓延,墙壁和黑色大理石地面都冒着冷气,冰棱如刺一般生长出来,灯火也被凝住。
浩然威压之下,魔卫们扑通跪倒了一片,喉中吐出鲜血,纷纷驯服地低头而呼,“少主殿下。”
冷景宸见状彻底慌了神。
“你不能抓我,不能,”他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索着,找他的传音玉牌,底气十足地道,“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父尊,他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这副模样,活像一个被父母惯坏了的小孩子,遇到棘手的事就下意识寻求庇护。
然而冷景宸今年实际已经两百余岁。
现状就是这样。
自冷柔危打断冷景宸的肋骨,被魔尊关在万魔塔半个月之后,她已经不去关注许多事。
但有些差别并不是不去看就感觉不到的。
人人都以为魔尊对她宠溺放任,她才能骄纵至此,目中无人,又乖张肆意。
实际上她地位尴尬。
若要调兵遣将,她身为魔界少主,无人不听她指使。
但若真的碰到切中利益的纷争,冷柔危就面临无兵可用的地步。
说白了,她手里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魔卫。
刚才她一试就知道,即使在她面前,夜巡卫照旧以冷景宸为先。
就连冷景宸那样的纨绔手里都有一支夜巡卫。
在魔界,除了师父之外,她有的就是她自己。
她足够强,天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