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原来我大哥说的是真的！”林茂泓悲愤道：“我大哥自幼看我不顺眼，时常教训我，说什么他是家中长子，我不过一个幼子，将来林家定是由他继承！他还说，爹娘只是表面上偏疼幼子，实际上，哪个名门望族不是以长子为重。从前我还不信，我总觉着爹娘偏袒我，觉着自己比大哥强的多，可没想到……”

许氏生的这三个孩子，林婉聪明会做人，全家上下都喜欢她，两个弟弟平日对她又怕又敬。而大少爷和四少爷之间却不和睦。

男孩儿年幼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们俩从小时候打到现在，满十岁后本该懂事了，可林家不是寻常门户，两个男孩子都发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林家偌大家业，日后又要由谁来继承？

四少爷半大不小，对这个话题有着似懂非懂的理解。他知道嫡长子继承制，但平日里祖母和爹娘都偏爱自己，对大少爷林茂泽较为严苛，他就天真地认为自己有着长辈的宠爱，能够和大哥争夺继承人的地位。

兄弟俩多次争锋，大少爷也是个没城府的，常常用“爹娘只是表面上对你好，真正疼爱的人是我”之类的言论向林茂泓示威。林茂泓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可随着年龄增长，他从同窗口中知道了别的大户家里的规矩，心里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今日这一张小纸条，不过是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四弟，你别冲动，母亲一定是为了你好。”林容仍旧喋喋不休。

“为了你好”四个大字如魔咒一般回荡在林茂泓心头。他凄厉地嚎叫一声，哭着骂道：“林容，你这蠢货！也只有你才会相信娘是真心待你好的！我要去找娘……不，她根本就不疼我，我要找祖母……啊不，祖母也不疼我！我要找爹！爹一定疼我！”

***

“你说什么？昨晚上是你娘有意开窗透风，才害你发烧的？”

四少爷当真把许氏的黑状告到了三老爷跟前。

他是趴在两人抬的软椅上进来的，这幅模样吓坏了三老爷，还以为他的屋子着火了！

“爹，你救救我吧！”林茂泓嚎哭着：“娘居然不疼我，她不疼我！”

林三老爷一脸震惊。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许氏要害人，也不该害自己的亲骨肉吧？

“林茂泓！你这不孝子，你居然污蔑你母亲！”三老爷不假思索地骂道。

“爹，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林茂泓一边哭一边把那张小纸条递给三老爷，又把那位倒霉的乳娘捆上来了。

林三老爷看着人证物证，只觉头都晕了。正要再次开骂。脑子里突地想到了什么。

他不是林茂泓一样的十岁少年了……他很轻易地想到了，许氏真的有谋害林茂泓的理由。

看着跪在眼前的乳娘，他想起来昨晚是这个奴婢率先向自己告发林容的。

许氏有多看重后宅中馈，他是知道的。为了博取自己和太夫人的同情，让亲骨肉来演这出苦肉计，她做得出来。

三老爷沉默地垂下头。他有些恼怒，有些难过，更有些无可奈何。

他为官多年，练出了一双还算锋利的眼睛，对后宅妇人的心思并非看不穿。许氏面上温婉、私底下的那股子狠劲儿他是知道的，甚至许氏对林容的苛待他也知道，但他不怪许氏。

名门望族的主母，若没有这般手腕，哪里能坐得稳？

就说四少爷林茂泓，许氏并非第一次做类似的事。那一年四少爷刚满周岁，他还是个四品的青州知府。他的上峰大人家里生不出男嗣，上峰的夫人得了一个偏方，要用别人家身份尊贵、且身体健壮的男婴的血入药。他心肠软，一开始没想过拿自家儿子去献宝，是许氏提议把林茂泓送过去。

他因此得到上峰的赏识和举荐，在第二年顺利擢拔回上京，捞了六部里的肥缺。

他承认，他和许氏都不看重林茂泓。他甚至很感激许氏能舍了儿子替他的前途奔波，虽然那件事伤了林茂泓的身子，让他患上难以根治的贫血……

但这不要紧。

在所有贵族圈子，长子才是最要紧的，幼子和女儿都是锦上添花的工具。

“你娘她，不会这样做。”三老爷不知该怎样和林茂泓解释这一切。

“爹，我十岁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林茂泓哭道。

“泓儿，你既然长大了，就该懂事！”三老爷不耐烦道：“来人，把四少爷送回去，别叫他再胡言乱语！”

在林茂泓被拖下去的哭喊声中，三老爷叹了一口气。

许氏这回做的太过分了——这个过分，是因为许氏伤害林茂泓不是为了他的前程，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又不想明着惩罚许氏……思虑半晌，他决定不帮许氏在太夫人面前求情了。

这两日许氏使了不少手段来求他，磨得他心软了，本想找个机会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