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林婉勉强稳住心神：“那么……太后娘娘已经应允了？”

林容冷笑。

应允这件事，帮助她们遮掩的人，怎么可能是太后。

是太后死对头李弘才对。

“这是上头的决定，你不要操心。”林容抬手：“一切自有我来安排，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林婉唇角颤抖。

“我有许多事要处理，没有时间等你考虑。”林容霍然站起来：“你若不愿意，我有的是人可以做这件事，咱们府中养了不少家中贫寒的远房亲戚，寻一个体貌上乘、又愿意搏这个富贵的，想是不难。”

林容这话虽说得洒脱，实则也没有这样容易——在温家这门亲事上，林婉是最合适的人选，又因顶替身份的把柄在自己手上，日后不愁她不听话。若是选林家其余的女子出嫁，好好的女儿家怎可能愿意接受这样的亲事，心里存了怨恨，头一条就过不去。

林婉面上一慌，随即扑通跪下去：“我愿意做。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做什么都成。”

林容让人拉她起来。

“你需要记住三点。”她盯着林婉的面孔：“第一，谨言慎行，牢记自己的‘身份’，一生不能对任何人说出真相。第二，闭门不出，这不单是怕你的相貌被人戳穿，更是为了你的性命。你嫁过去后就是林家和温家联姻的纽带，这背后有我许多复杂的考虑，那些想要与我作对的人很可能为了打破两家的姻亲拿你下手，你最好一辈子呆在温家府邸里。第三，安分守己，用心侍奉温大少爷和温家上下，不嫌弃他的不足。因为你也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寻常大户都不会要你，你若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与夫家生了嫌隙，即便有我支撑也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

林容说罢，林婉呆愣地听着。

“昭仪娘娘，我……”她的身体哆嗦着，从林容的描述来看，这条路也并非多么轻松，且这里头最难的恐怕还是第三条。

第二条虽也不容易，但她在宫廷这个天底下最森严的牢笼里住过，去温府也就是换个笼子，如何还会嫌弃将来不能上街游玩。

然而林容特意嘱咐她要与夫家真心相待……恐怕那个温大少爷是个比想象中更难堪的人。

传言中，他生来痴傻，长到二十岁加冠后连字都不识一个，且……腿脚上还有些怪异。

如果她受过现代的教育就会知道，这是典型的脑瘫症状。但话又说回来，在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残忍压迫下，许多女人的婚姻还不如嫁个傻子呢。

林婉满眼泪光地看着自己瘦弱的身体，当初江氏把她推下去一瞬间的绝望，和事后冰冷刺骨的窒息感还历历在目。她又抬起头，望向窗外明媚阳光下重重楼阁的檐角被抹上一层金黄，望不到头的是厚重而高耸的宫墙。

她是宫中从八品的常在，这个位份还是太后看在林容的面上施舍与她的。她自恃美貌，可进宫后她从未得到皇帝宠幸，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她被搬到撷芳宫中住，不是为了享福，是为了给林容做人质的。

没有能力，没有权势，她的命运被他人攥在手中随意玩弄。江氏把她害成这样，却仍然活得好好的，且因为她为林容办过事，如今隐隐受到林容赏识。没有江氏，还会有许多的人会来折磨她，羞辱她，害死她。就算有名义上的姐姐庇护，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林容眼里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一个随时能够被拿出去交换利益的牺牲品。

“我决定好了。”她喃喃道：“继续留在宫里不会有活路的。”

林容随意地点了头，转身一扫刺绣精美的裙摆离去。

推门出来，外头静悄悄地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宁淑容果然很懂事。

“走吧，我们去主殿喝一杯茶。”她笑着道。

宁淑容早就等在主殿了。

见林容过来，她丝毫没有问起林婉，只是温婉笑着请林容品茶。两人随意坐了，林容吃了两口，笑道：“淑容姐姐屋里好轻简，您也是二品的高位，还是去内务府挑选一些名贵的摆件才好。”

宁淑容坦然一笑，似浑不在意一般：“我这性子沉闷，不爱那些鲜亮扎眼的。”又轻轻低了头：“再则，我的父亲只是谢氏族中一寒门小户，我能够进宫侍奉太后已是天大的荣耀，如何敢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嫡系的主子们相较呢。”

林容微一挑眉。

果然，宁淑容所求的正是这一点。

进宫将近十年了，名义上是宫妃，实则是谢家的奴婢。她隐忍至今，并不缺乏手段，恐怕是早就在寻找机会了。

宫中锦衣玉食、繁华堆砌，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已经做了二品高位，又怎能真的甘心当谢家嫡女们的铺路石，丝毫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呢？

“姐姐德容兼备，不该妄自菲薄。”林容感叹道：“听说，谢家有一位年岁很大还未婚配的嫡女，推拒了京中好几门瞧着不错的亲事，个中缘由引人深思。两年之后又是大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