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2 章

“来人，将明台挖地三尺，彻查。”站在最前方的皇帝不容置疑地下令。

他转过身，坦然面对着他的臣子们，帝王的威仪并没有因为他衣衫上疾驰的尘土而减弱。

他冷声道：“什么天降落雷，预示不祥，不过都是怪力乱神罢了！尔等饱读圣贤书，若是信了这些虚词，那才叫贻笑大方！朕回宫前就听了禁军禀报，说有人利用天象，在明台埋下铜线，以引雷击！正因此，朕才弃了正门，改道东侧门，却不料那等乱臣贼子还敢在这里动手！朕索性亲自过来看看，究竟是上天认为朕不祥，还是有人意图祸乱朝纲！”

头顶的雷声越发地密集了。

这是要下暴雨的征兆。但眼下局面，谁也没有胆敢离开的念头。

皇帝身边有数位武士上前。和寻常的妆束不同，他们身上非但没有穿铠甲，反而一身粗麻布的短衫，脚底的皂靴上竟还裹着好几层厚实的麻布。他们对躺在地上的谢震无动于衷，且没有一个人前去触碰他。

他们快速地揭开明台上的毡毯，正要破土动工，林容却猛地变了脸色。

“快走，不要查了！”她呼喊道，甚至顾不得场合：“李弘，你现在下令，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李弘不解地看着她。

什么不要查了……只要将谢氏在明台上做的手脚当众大白于天下，帝党就能拿住这个把柄反戈一击，若是今日放了过去这地方很快就会被收拾地干干净净……

“这里很快就要走水了！”她厉声道：“我的听力比常人更敏锐些，我方才听到了丝帛被火焰点燃时蚕丝断裂的声音，你忘了我们在闽南的时候，我也是亲自用过火药的！我对这样的声音很熟悉！”

李弘抬起头，望着还在落雷的天空。走水？怎么会呢？现在是电闪雷鸣，头顶上也聚集了一团团的黑云，按照常识很快就会有倾盆大雨落下，这样的情势如何能起火？

但眼前女子是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人。她口中说出的话，他难以忽视。

如果真的会走水，这四周都是高耸的阁楼庙宇，外门是铜墙铁壁，等火烧起来可就不得了了，他们会一个都跑不出去！

“都停手。”他命令身边人：“扔下仪仗与轿辇，什么都不要拿。钱振荣领人带朝臣离开，先老弱后青壮，不要耽搁时间！至于朕身边，由暗卫负责保护。”

他说完，一手捞起林容朝外冲去。

武士们从来不会去质疑帝王的命令，即便某些命令听起来很荒唐。他们冲向茫然无措的臣子们，一边疾呼着让众人迅速向外门撤离，一边架起上了年纪的老者向外跑去。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当李弘率先奔出外院，那跑得快的人也后一步出来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金銮殿上突然窜起了冲天的火光。

不单是这一座大殿，四周合围的宫殿也接连燃了起来。

闪电几乎直直地落下去，但所预料的暴雨却迟迟未到。气温越发燥热，终于有落雷击中外门一侧的抱厦，让整个铜门都跟着烧起来。

多数人已经跑出来了，却还有少数的倒霉蛋没能及时出来。烈火之中人们慌乱逃窜，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林容只能勉强分辨出里头有人喊着往还没烧着的里门跑。

即便是跑出来了，慌乱却没有停止。

有人胡乱呼喝着“救驾”却连皇帝在哪里都找不着，有人哭着要进去救人，还有人闹不清形势，从门外不远处的水房里提了一桶水就要去灭火，没进得门就被浓烟呛得险些昏过去。

在这样的混乱中，人们哪里能顾及什么礼法，甚至有人不长眼地险些将皇帝撞倒。护卫圣驾的十几位暗卫都有些手忙脚乱。

“这地方不安全，火很快就会烧过来，咱们得往前跑！”林容焦头烂额地喊道。身后火势越发猛烈，多少恢弘的楼阁庙宇一同燃烧，非但止不住，还在不断向外头的屋子蔓延。

“我是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出……”李弘揉着撞在墙上的手臂，眼前的一场大火他可是没有收到半点消息的！

他多年苦心经营，上京这地界已经被收拾地差不多了。尤其自那一年林容在宫中遇刺后，他更看重暗卫搜集情报的能力，擢拔了不少武艺高的禁军成为暗卫。严防死守之下，就连谢怀瑾都不敢直接刺杀他，只是想要借助雷电将林容劈死在明台、顺道散播圣驾回宫当日触怒上天引来落雷的谣言，用以中伤他的名声。

难道谢怀瑾竟敢派人在这些宫殿里淋油纵火？

进出金銮殿的朝臣都需经历严密的搜身，想在金銮殿纵火，安能瞒天过海？再则，这殿内朝拜的臣子众多，其中还有谢家的子弟和依附他们的人……

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望向人群：“刘璋呢？内阁阁老刘璋他人呢？谁看见他了？”

出仕做官的人，能有资格进金銮殿外院面圣，几乎是许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