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时间一晃又入了冬，上次与飞燕的不欢而散还历历在目，她这么久没有来寻我，除了知晓我身子不佳外，怕是也和我一样，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

我自从小产后便一直没有回椒房殿，这日下午，合德却怒气冲冲的不请自来。

我住的地方是王莽提供的，这里的人也皆是王莽派来保护我的。

合德怒火中烧，只带了贴身的侍女，不顾王莽的人阻拦硬生生闯入了我的房间。我对赶来的侍从们挥挥手，示意让他们纷纷退下。

合德的侍女守在门口，掩上房门不让任何人进来。而合德那长蛊惑妖媚的脸上满是敌意，指着坐在房内的我，冷冷道，“张放在哪？是不是姐姐抓走的？你们把他弄到那里去了？”

我自昏倒后，一直在王莽这里，根本不知道椒房殿发生了什么。听完合德的话，才记起我昏倒前飞燕的确抓了张放审问。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难道合德居然才得知此事？

“我派张放出宫办事，一连几个月他音信全无，一直未归。”合德脸色极其惨白，满腔悲鸣，认准了事情是我所为，“是你告诉赵飞燕我和张放的事，她才抓了张放，以此威胁我，对不对？”

“不是。”我站起身否认。

“不是你还有谁！”合德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咬牙切齿，“燕赤凤，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姐姐做到如此地步！就连我身边唯一对我好的人，你都要狠狠夺走。张放是无辜的，你比谁都清楚，难道你也要让他牵扯到我们的争斗之中？”

我做了什么？

我又夺走了谁？

这些日子与王莽的不悦和失去孩子带来的惴惴神伤让我也没了好脾气，“无辜？现在你和我谈无辜？难道影青不无辜吗？你杀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合德浑身紧绷，眼眸里已经被泪水氤氲。

我接着说，“张放的确无辜，可将他牵扯进来的人不是我，是你！是你赵合德！”

合德短促的叫了一声，几步上前，就要抬手打我。

我身子刚好，还有些孱弱，被她扯的一个踉跄，她声嘶力竭的问我，“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

纤细的手腕高高举起，我亦从容淡定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门外传来王莽低沉不悦的声音，他扯开侍女，推门进来，看见闹事的合德，剑眉一下子蹙起。

健步如飞的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到身后，抬手擒住合德高高举起的手腕，语气里皆是恼火，“赵合德，谁让你来我这里闹？”

合德厌恶的看着王莽，视线在我和他身上来回游走，“我闹？”

她甩开王莽的手，警告我，“燕赤凤，若是张放真的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说完，她便扬长而去。

我泄了一口气，疲惫的倒在床上，眼泪慢慢夺眶而出。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王莽白皙清冷的脸色凝重，沉默地低头查看我有没有受伤。

我抬手捂住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声音哽咽嘶哑，“我没事，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张放的情况吧。”

王莽静静的站在床边眸光沉重，嘴唇不知不觉间被咬的发白，他指尖蜷起，喉咙里哽着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离开。

果然，不出三日，王莽将张放的死讯给我传来。

紧接着，他便被派去边塞支援王襄。

张放的死，让我心灰意冷，知道此事已无力回天。

几日后，在宫内湖中发现一具尸体。张放跌落湖中，溺水而亡的消息传出。此时我已经回到椒房殿执勤，听说找到张放的尸体便立刻去了昭阳殿。

小胖在张放早已腐烂的尸身前哭的伤心欲绝，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张放真的如其他人所言是失足溺水死去。我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拿出了全部积蓄让小胖送给张放的家人，就当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可小胖摇头说，张放早就没有亲人了，他的亲人在前几年的那场瘟疫中都去世了。小胖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们借用瘟疫的因子迫害许后的事情。原来，那场瘟疫不仅让飞燕成为了皇后，也带走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内心悲凉万分，手里的钱袋沉的惴惴。

那段日子是我在宫里最灰暗的时光，张放的死让我明白，我们拼命想要掌控的事情很多时候并不能被我们控制，我们以为自己到了某个位置、某个程度便可以驾驭自己的人生，把握其他人的命脉。但殊不知正是我们翻搅着命运的齿轮，让另一种不可控的东西愈演愈烈。

我去见飞燕，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椒房殿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主动找她。

飞燕坐在大殿中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对我的质问毫不隐藏，“是我杀了他。我必须杀他，就算不为了影青，他也必须死。”

听着她没有起伏的语气，我问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