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栗果儿进宫也就才三年，但却最是个机灵爱打听的，对于这满紫禁城的事情，几乎是个百晓生。午后，幼清一边往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内容存放处武英殿走，一边听着栗果儿介绍了一大通宫里大小主子们的小道消息。

“皇后主子统领六宫，事物繁忙，对待下人却十分和蔼。后宫之中最得宠的是马佳福晋，但是马佳福晋的运道却不好，生的阿哥虽多，却大多早夭。如今反倒是生了保清阿哥的那拉福晋最有体面。还有储秀宫住着个钮祜禄家的女儿，在康熙四年就入宫了，但是这么些年却闭门不出过着自己的日子。皇上也从来没去看过她……不过后宫的大小主子，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她们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其他时候芳婉也没什么机会能见着。

太皇太后呢，慈和端庄，却是最重规矩的。皇太后的性子反倒爱玩爱闹一些，也喜欢看西洋的新鲜玩意。南边存着进贡给皇上的西洋宝贝的万象阁，经常奉圣命送把玩的物件孝敬太后娘娘……”

“等等，你说，皇上还有一间专门的宫室用来放西洋的新奇物件？”幼清忍不住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是呀，芳婉既然是负责翻译西洋书籍的，说不定有朝一日得了皇上的恩旨，也能去万象阁里看个新鲜呢！听说那里面有许多都是南怀仁大人这样的从西边的洋人国给圣上带来的宝贝呢！”

说话间就到了武英殿。雄伟的宫殿飞檐高翘，北座南向，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黄琉璃瓦歇山顶泛着粼粼的光亮。宫殿四侧则围绕着雕琢着精致图案的汉白玉石栏。可惜这样偌大的宫殿，却只开了东北角里距离后宫最近的一扇小门，允许幼清出入。而即使在武英殿里头，允许幼清主仆二人活动的地方也只有存放着西洋书籍的小小两间房，并方寸大小的小书房。其他地方都不能随意走动。

幼清有些羡慕地望着自己小书房里面南的那一堵白墙，墙的那一侧是朝臣士大夫们的天下，是女子在这个时代所不被允许踏入的权利角斗场。不知道在大清的这一生，还有没有可能也能从大门走进武英殿，去那存放了皇家浩如烟海的书卷的正殿看一看。

幼清用栗果儿端上来的帕子擦干净了双手，才翻开了在大清十分稀少珍贵的西洋书册。从栗果儿那里听来的消息让她心中振奋，即使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口中只听到了关于哈姆雷特的描述，但是对西方新鲜器物感兴趣到专门设立了一间宫殿的康熙皇帝，或许对西方新奇的科学概念和技术，也会拥有同样的好奇。而她所能做的，就是想出一条最佳的路径，将康熙可能会拥有的这一点好奇尽可能地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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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的猜测并没有错，康熙对于另一本《关于力学和位置运动的两门新科学的对话》这样十分陌生的题目开始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求知的精神还是鼓舞着他继续读了下去，当他读到书中关于梁称重能力的弯曲实验分析的时候却来了兴致。作为一个统领四海的帝王，康熙立即敏锐地发觉了能使桥梁更加坚固的铸造方法能够带来的巨大潜力。而书中讲述的实验方法的简单易操作，同样十分吸引人，康熙甚至派顾问行去打造了好些小模型自己上手试了试。才把书中讲述的理论扔给工部的官员们去琢磨。

“皇上，您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赫舍里皇后看着康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颜的模样不由得问，“夜深了，臣妾让宫人准备了甘梨汤，皇上喝一盏润润嗓子，准备歇下吧。”

康熙将手里的书册合上，接过赫舍里手里递来的小碗，一边喝，一边向她解释到：“朕方才看的是之前完颜家的格格……现在该叫芳婉了，翻译出来的西洋书籍。从前听南怀仁说起来，朕只以为西方蛮夷爱鼓捣一些神魔鬼怪的故事，如今看了咱们自己人翻译的书才知道。西方洋人的脑子里也有许多别具一格的奇思妙想，对于改善民生未尝没有作用。唉，现在南边吴三桂猖狂得很，若是西方人能有什么法子造出来厉害的武器炮火，让我大清的将士们所向披靡，就更好了！只不过，武器军械这种东西一向都是朝廷机密，只怕想要从书籍翻译中找到些法子也是大海捞针……”康熙说着说着，忍不住思绪又飘远了。

赫舍里温婉一笑，打断了康熙的思绪，“皇上总是这么为大清夙兴夜寐，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能太劳累了。马佳福晋今天来坤宁宫请安的时候，还说最近为皇上新做了一套寝衣想要拖臣妾转交。臣妾拒了她，只是马佳福晋才失了孩子，皇上有空闲的时候不妨也多往后宫走一走……还有那拉福晋，说保清阿哥被抱出宫教养，她这个做额娘的思念孩子，放心不下，想托人带些东西。但是宫里的规矩又不准妃嫔与外界交接物品……”

“朕有空了会去马佳福晋那里走一走，至于保清那里……母子亲缘到底不能断绝，虽然规矩在那儿，但是朕可以让顾问行每个月去看保清的时候把她的东西也一块儿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