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河岸
任凭内心的哀痛一点点将她吞噬。
天地间仿佛簌静了起来,一切都虚无了。
“什寤,我知道你在附近。你告诉我我爹的魂魄去了哪里……你再不出声,以后也不用出声了……”
崔疏禾随手抹去脸颊的湿润,眼神冷漠着,好似又回到了契约达成前天天挂在大理寺屋顶上抓弄鬼魂的那副样子。
“我在我在……那个……鬼算不如天算。我们也不知道你爹会……”
什寤缓缓出现在她后方,躲着她那岿然不动的身影。怕她一个迁怒,他百年的修行还是要的。
他也很想哭啊……他又找不到夜明司祖了。
原本他们与崔疏禾达成契约,虽也未承诺崔少琮一定能活,但也没说是换个死法啊。
这一下子,给人希望又毁了。
瞧瞧这崔疏禾冷得跟淬了冰的眼神,他也很怕好不好?
“我再问你一遍,我爹的魂魄被谁牵走了?”崔疏禾转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什寤。
“我说了不知道呀。你爹不是我负责的,也许是其他鬼司。这会,应该是走到往生路了……”
什寤小小声地嘀咕,他就是个拾魂的而已。
见崔疏禾只是缓缓点头,随即不舍地放下了崔少琮的手,手一挥便人影都不见了。
“喂,你去不了!你就是个残魂,去了会伤了的……啊,还有你的小铃铛!”什寤立马跃身跟了过去。
没了铃铛,他可是很容易跟丢的!
往生路是一条漆黑的、漫长的长途,听说初魂者迈向此处,会途中不停地回望此前一生。
在往生路与冥河中间,有一大片炫丽多彩的丛花河畔,唤作幽灵河岸,花朵经久不衰,颜色鲜艳动人。
但生前有罪过者,触及会伤痕遍布,痛苦难堪。
一个再刚正的人,再完整的魂魄,都很难从这片花岸中一点伤都不沾。
何况是崔疏禾这种魂身都残的。
尸身被锁,魂魄残留阳世,本对于冥府而言也是个异类。
崔疏禾一路踏雾寻花,翻过一个一个泛着虚形的影子,可河畔中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花瓣好似没见过她一样,任她自由游走。
什寤赶在后面,神奇地看向这一幕:不会吧!崔疏禾生前难道是什么大善人……
终于快寻到底,崔疏禾被一个青面鬼司拦下,“是谁敢混进幽灵河畔?快快停下。”
什寤“咻”地一下挡在她身前,赔着笑:“大…大哥……我们,走错道了,这就走这就走……”
“等等。”
那青面鬼司凑近在崔疏禾跟前看了一圈,寻到一道特殊的气味,又继续说道,“你是…崔氏之女?”
崔疏禾眼眸顿亮,不顾浑身被淌得湿漉“是……”
“前面有人在等你。去完快点出来。”青面鬼司瞳孔黑黑,看人跟没有焦距一样,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崔疏禾只见前头的雾气中,有一停留着的身影。
万般虚魂从身过,唯有两个身影停住对望。
青面鬼司难得地补了一句:
“他求了我们很久。生前有扶龙之功,匡正国运之劳,本不用受太多伤痛。他说他的女儿一定会找来,替她走了这趟幽灵河。她便不用受了……”
崔疏禾听完,哑着声泪流满面,一步步地走近。
就像儿时她刚学走路,父亲便在那一头等着她,唤她岁岁。
这世间不会再有人如此对她了。
“傻孩子。人各有命,不要固执。”
崔少琮的身形一会虚一会实,只有那始终慈爱的目光犹然。
“爹爹……我怎么办,您带我走吧……”
崔疏禾想触摸他,却什么都摸不到。
崔少琮始终都立在那里,像座永远的山。
“你是爹爹永远的骄傲。爹爹没能守护好的,你替我去完成吧。岁岁,你该长大了,还有未了的人和事。去吧,去做吧。爹爹会等你的……”
说完,崔少琮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崔疏禾恍惚着想追,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
夜过天明,东方又一轮新日缓缓挂起,橙亮金丝绣成的云瓣,晃晃悠悠地躲着日光。
延英殿前已不像昨日那般嘈杂,只有一个屹立不倒的身姿,长跪于此。
龙帐由两侧宫人掀开,永晋帝仅着一裳明黄的龙袍里衬,一排伺候晨间洗漱的宫人在跟前整齐地跪了一排。
方公公小心注视着正阖眼养神的永晋帝,“圣人昨夜,可休息得好?”
永晋帝只哼了一声,眉头紧蹙。
方公公见状走至侧后方的床榻旁,伸手轻轻摁在永晋帝的眼眶旁,良久之后,堪堪见永晋帝舒声一叹。
“殿外的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