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深人静，本该休息的时刻了，玛莎娜呆在房间里，熄灭灯光，躺在软噗噗的床上，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了，只盯着天花板发呆。

走廊里已经没有动静了。夜间工作的虫子们早已远离了这处，去道远方工作了。周围被静谧环绕着，安静得她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脏鼓动的声响。

莫名的焦虑感令她难以入眠。

与好友的那番对话萦绕在她的心头，玛莎娜来回翻了好几下身子，最后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抬起爪子不轻不重地拍打起额头。心中思绪翻滚，身体仿佛因此变得滚烫，耳边依然回响着好友的声音。

“你认为你产生了与其他虫子完全不一样的想法，就很特殊，觉得自己像英雄？不，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只是被那只老蚂蚁哄骗了。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什么都听得进去，不知道怎么分辨对错……你要是像我这样，腺体没有问题，你就知道那只老家伙到底起了什么心思了。”

她叹了口气。她从未觉得自己与其他虫子哪里特殊过，即使她承认自己的实力更为优秀，可她始终觉得自己仅仅是一只兵虫，虫族的一员，不比任何虫子好，也不比任何虫子差。

到底是哪句话，让好友误解了呢。

玛莎娜陷入了沉思当中，一时之间内心怎么都难以平静下来。

她走到窗边，把窗户敞开，微微探出身子。夜风吹到她的脸颊上，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月亮高高挂在空中。

无论什么种族，仰望的都是同样的月亮。现在，世界应该也安睡了吧，虫族所厌恶的人类，还有她们的猎物都沉睡在了黑暗当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因这寒风清醒过来了。抚上胸口，她头一次感到自己的体温是如此之低，如果她没有尾巴跟钳子，玛莎娜觉得她自己应该是个人类。

在出了王巢后不久，她遇见了人类的探险小队，虫子们不确定这些人为何要接近虫子们的领域，为了保护整个种族，她们决定先发制人，而玛莎娜独自一虫杀死了一个人类。

令她意外的是，人类跟她们这些虫子相似极了，可她说不出究竟哪点与人类相似，明明外表上，他们区别如此之大。

在她挥舞下钳子，准备给人类最后一击时，那个人类突然笑了。笑得毛骨悚然。

他盯着玛莎娜的巨钳，挑眉笑道：“虫子……虫子就是恶心。长得和人类一样……都不是高等生物！”

那时的玛莎娜还不明白人类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在听完人类的话后顿了几秒，接着用钳子杀死了他，于是这番话也成了那名人类的遗言。

虫子们处理干净人类的尸体之后回到了巢穴当中。虽然如今势力已经和人类相提并论，持续的战火只会带来更多伤亡，可是要叫她们这群虫子放下仇恨还是太困难了。

人类过去可是屠虐了她们不少同类。

因此听见她们处理了几个人类之后，虫巢的工虫们都纷纷庆祝起来。

“杀得好，人类就该死。”

“这个世界属于虫子们。人类对我们做过那种恶劣的事情，怎么能原谅！”

现在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玛莎娜不愿意承认自己对虫子们一直以来的观念产生了怀疑，连她的好友都无法理解，她一只虫到底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在窗户边站了很久，直到身体受不了寒意开始颤抖的时候，她才打算关上窗。然而这时，她敏锐地听见了一阵窸窣的声响。

往下一望，是无尽的黑暗。但玛莎娜还是感知到了附近有生命体存在。即使蝎子的视觉不发达，她仍然捕捉到了空气里那股不稳的颤动，好似抓住了一根丝线一般。

这个时候，该工作的虫子都已经离开了，白日勤奋工作后的虫子也早已酣然入梦。那么下面到底是什么？

玛莎娜屏住了呼吸。

她走出房间，走廊里果然空无一人，四周也黯淡无光。她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一线之间，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来到外面之后，她依然能感知到那股微颤的动静。似乎有些许不安的信息素飘荡在了空气当中。

玛莎娜抬头嗅了嗅，确定方位之后，将爪子变幻为巨钳，一步一步朝那黑暗走去。

也许是敌人，也许是什么野兽闯入了虫巢——虽说虫族日夜不歇，不速之客闯入的几率很低，但不代表没有，以前她们差点就让人类侵入了她们的领地，好在发现得够早，不然不知道那群人类会做出什么事来。

玛莎娜压下心中对人类的悲叹，取而代之的是虫族至上的信念。她小心地靠近对方，而那黑夜中的猎物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接近，脚步声变得凌乱，玛莎娜在听到对方奔跑起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加快步伐追赶了上去。

如果是正常工作的虫子，或者睡不着出门散步的虫子，绝不会听见一丁点儿动静就跑开。这更加证明了来者不善。玛莎娜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也顾不上会不会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