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玛莎娜提着食物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科洛正坐在一边发呆。听到她的声音后，雄虫抬起了脑袋，然后又很快地垂下去了。

一副忧郁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就证明此刻这只雄虫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你有认真听我的话。”她说，扫了眼自己的房间，可以很明显看到书有被动过的痕迹。她对自己的房间里的一切都了然如心，只要有一点点不同，她就能立即找出来。

科洛没有说话，依旧低着脑袋。两根触角偶尔颤抖一下，像是睡着了似的。

窗户半敞开着，时不时有风灌进来。

空间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而当玛莎娜把食物递到他面前，雄虫才有了反应。

“你不能出去，所以我带了食物回来。你饿了吗？”

他抬起头，发现玛莎娜正弯着身子看着他。雌蝎的长相谈不上很美，苍青色的皮肤之上覆盖着深色的甲壳，即使是脸蛋，也点缀着零碎的壳，像是某种鳞片。

覆盖着后脑勺部分的甲壳，像是马上要碎裂，从里面蹦出点什么一样。按照人类的长相，那里应该是长头发的地方。虫子们虽然也有毛，但还不至于像人类一样留一头长毛。

虫子们如今越来越向着人类转化，可甲壳、触角、尾巴和翅膀都是没少的。除了女王和保姆虫之外，其他的雌虫可谈不上美丽。她们不需要美丽的外壳，因为对于兵虫来说，美丽在这个虫巢里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给我的东西，我吃了。”他不带情绪地说道。

“那些东西应该还不够填饱肚子吧。”玛莎娜微笑道，尽力想要模仿出保姆虫温柔的模样，好让这只雄虫明白，她真的没有恶意。

“雄虫吃的东西不多，平时都是计算好的。吃什么，吃多少……”科洛摇摇头，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你给我的那些，我全部吃完了，一点点都没有剩下。我是个糟糕的雄虫。”

玛莎娜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

还没等到她理清思维，一股力量就掀掉了她爪子里的食物，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科洛突然站起身，踮起脚抱住她的胳膊。他抬起脑袋，几乎是瞪着她。

“你会像其他雌虫一样，杀掉我吗？还是把我送回王巢？”

玛莎娜这才发现，这只雄虫竟然在颤抖。他的恐惧无声地传达到了她心中，但他的触角上却并未散发出信息素的味道。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可也令她困惑不已。

这只雄虫怎么了？

“我不会……只要你不想回去，我就不会强迫你。你还好吗？”玛莎娜轻轻动了下身子，轻而易举就抽出了胳膊，这般显著的力量差距令科洛更是消沉了下来，便往后退了几步，抱起了双臂。

“我都看到了。你们雌虫竟然在自相残杀。”

“什么？”

“你出去工作的时候，我从窗户那里看到了——一只蚂蚁，一只黑色蚂蚁，她被一群兵虫杀掉了！”

“黑色蚂蚁？”

“我感受到了，那只黑色蚂蚁的愤怒。她的信息素很浓。她少了只眼睛，被好几只蚂蚁……她们也都是黑色的。她们一起杀了她。”科洛说时，显然恐慌得很，连句子都差点理不清了，“那只黑蚂蚁对她们说：‘就是有你们虫族才会这么畸形’。那些同样黑色的蚂蚁就笑着她，说她是累赘，只有累赘才会愤怒……她们打了起来，然后她们杀掉了她。不久就有苍蝇飞来了，她们说，是意外，而且那只死掉的蚂蚁本来就该死掉的。所以，那些杀死她的蚂蚁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玛莎娜听完心情陡然变得沉重。如果科洛没有说谎，她猜出了那个蚂蚁是谁。可那老蚂蚁不是说已经无憾了吗，为什么又会跑出来呢，在那天她们分别之后，她又遇到了什么——玛莎娜无从得知。

只是她感觉空气好像变冷了。

窗边能看得到无数虫子，此刻还不算晚，萤火虫还没有开始工作。可是玛莎娜站在科洛指的地方后，抬头望去，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丁点战斗过的痕迹。

也是，虫子们那么热爱工作，一会儿就会把所有的痕迹清除干净，还每个虫子一个漂亮舒适的环境。

她咬紧了嘴唇。

有什么不对的。玛莎娜知道，按照虫子们一贯的思考方式，她应该对此感到庆幸，惹事的家伙总算死掉了，虫巢终于安宁了——可是，真是如此吗。

那些老虫子，不也曾年轻过，就像她们一样。为什么当她们老后，就要那般被对待？终有一天，她们这些年轻的虫子不也会重蹈覆辙吗。

“你们雌虫不仅仅对待雄虫那么残忍，对待你们自己的同类也那么可怕……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雌虫更加可怕的生物了。”

玛莎娜沉默了会儿，回过头。

她决定不再纠结那些事情了，已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