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光之劫(二)
无奈,更多则是不屈不服。
一晃百年。百年之后,凤鸣声变得嘶哑低沉,灵火气势也衰弱大半。
又过了一百年,红孋的法力几近枯竭,再没办法支撑灵火。然而,流光之山却并未被炼化。虚空中火焰消退,五彩光芒又将鸿蒙照得斑驳陆离。
曾经气势赫赫、光耀鸿蒙的火凤,这时却显得萎靡不振。
她低垂下顶着赤红羽冠的凤首,身体缩成了一只貌不惊人的小鸟,双翅无力地耷拉于身体两侧,蹲坐在流光之山顶峰上。
那双曾秋波流转的凤目,也是欲闭还睁。似睡非睡中,偶尔仍有几声虚弱的哀鸣,从她喉中断断续续传出。
即便再不情愿接受现实,红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失败了!太初元老所说的劫数,如意除了忍受,别无办法。
过去的两百年中,红孋内心一直陷入极度自责。尤其在听了元老隐隐约约的话语后,她更加认定,如意屡屡遭难,全是因他十万年前出手,助自己化形而起。
“大道啊大道,我有过,自当以己身承受,奈何还要连累旁人?而如意哥哥,他是那样的单纯、善良,从来都与世无争,又为什么该承受如此命运?”
对此,红孋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她努力仰首发问,鸿蒙大道却默然不语。
雪舞过来给红孋送些热茶和吃食,见她气息奄奄,于是苦口劝慰:“红孋姐姐,不要再执着了。千年之后,师兄自然会脱离这次劫难。姐姐若不好好保重身体,等师兄从山下出来,会感到伤心的。”
红孋十分艰难地抬头,金色的喙就着雪舞捧着的茶碗,略微蘸饮一口,随即“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两滴清泪从凤目滑落。
“我恨...”红孋说出这两个字后,喉中一阵响动,凤首急点,吐出一行晶莹剔透的液体,那是之前吸食的灵露。
灵露滴到脚下,竟砸出一个小坑。
看见流光碎屑融化,红孋的凤目中,又闪现一丝亮光。她挣扎着,接着逼出数滴灵露,洒在地上,小坑又多了几个。
这样看起来效率极低的办法,红孋却强打气力坚持。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让她能够救如意。而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再渺茫,也不能放过!
随着灵露不断从喙中涌出,红孋脚下山峰上的坑越来越大。可是,灵露中也逐渐夹杂着丝丝血迹。
“姐姐,你的鸿蒙灵元受损了,快快停下!”雪舞惊声道。
红孋却只回道:“雪舞妹妹,你不必劝说了。哪怕灵元尽毁,我亦无怨无悔!”
雪舞听她说得这样决绝,只好默默离去。
红孋继续再和着精血,将灵露一阵阵从体内逼出,去融那流光之山。
实在疲惫得快要昏厥过去时,她才偶尔停下一刻,以恢复精力。
再一个百年,转眼过去了。
流光之山仍然高高耸立,红孋却彻底倒在山峰上。任凭狂暴怒吼的罡风,将她身上的凤羽吹得凌乱不堪。
几片脱落的火红凤羽,随风飞向空中,像微弱的火苗,在五彩流光中明灭闪烁。
“如意,如意…你为什么不叫我留下?”红孋感受到化形以来的第一次伤心。
那个青衣孩童的双眸中,明明带着渴望亲近的神色,却无论如何也不开口。“哎,我只好走了,可茫茫鸿蒙,我该去哪里呢?”
“红孋姐姐,醒醒,快醒醒!”红孋睁开眼,犹自觉得茫然,可看到眼前的流光,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所见,是她初次遇见如意的情景。
雪舞又提着热茶,站在眼前,心疼地说道:“姐姐,已经过去三百年了,你还是这样难过。何不静下心来,忍耐等待一时?”
红孋不想让雪舞看到,自己真身的狼狈样子,于是化回人形。
她接过雪舞递上来的茶碗,道了谢,只低头默默喝着。茶水甘醇,饮茶之人的心,却是苦的。
雪舞一向体贴心细,知道红孋沉浸在自我懊恼中,一定不愿多说话,就无声陪着她。
喝完一碗茶,红孋觉得心头略好受了一些,体内烦躁翻涌的灵元之海,也平静了不少。
她放下茶碗,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雪舞诉说:“我宁可不要什么圆满,也决不想让他再受任何劫难。”
“姐姐,千万不要冲动!”雪舞听红孋说话蹊跷,又知晓她性情刚烈,不禁担忧起来,怕其作出傻事。
红孋不语,只站起身,重新化身为火凤,展动双翼飞上流光之山顶峰,以昂首挺立的姿态停在上边,再也一动不动。
既然搬不动这座山,那她就坚守下去,与如意哥哥一起受难。直到余下的七百年过去,他从山底脱困。
七百年岁月,在亘古无尽的鸿蒙,不过是时光闪过的一瞬。
然而,对身处流光之山内外,近在咫尺、又互相不能见的两人来说,却极其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