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顾锦澜放下粉彩瓷碗，侧头问了一句，“谁来了？”

“回郡主，是颖妃娘娘。”玉荷以为她没有听清楚便重复了一遍，继而又问，“郡主要见么？”

颖妃……

是了，现在她还不是颖贵妃呢！

压下满腔的恨意，顾锦澜淡淡道:“玉荷，请颖妃娘娘到前殿稍候，容我梳妆换衣。”

“是。”玉荷招来一个小宫女去传话，清韵赶紧从柜里翻出一件莲青色云锦绣竹纹长裙为她换上。

待穿好衣衫清韵又端来清水为她净面，见顾锦澜额际的伤口已然结痂，便只取了药膏轻轻涂上，并未再缠绷带，头缠绷带到底有失雅观。

只这涂药的一会儿子功夫，玉荷已将顾锦澜一头青丝用几支小珍珠簪挽做朝云近香髻，又取了一支珊瑚珠排串步摇簪在顾锦澜鬓边。

这支步摇是顾锦澜刚被太后接进宫之时颖妃所赠，顾锦澜极是珍惜，每次见颖妃都会簪这支步摇，前世就连做了琪王妃都不曾改过这个习惯。

重生一世，看清了颖妃真面目，再见这支步摇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喜爱，反而是满腔的厌憎。

“这支步摇与我今日的衣服不配。”顾锦澜抬手拔下珊瑚珠排串步摇，自妆奁内捡出一支碧玉牡丹钗簪入发髻，“就这支吧！”

玉荷扫了眼随意扔在妆台上的珊瑚珠排串步摇，将之收进了妆台边小柜中的乌木匣子里，这匣子中盛放的都是不用的旧首饰，大都赏赐给下面，这支步摇以后怕是都不会再用了。

颖妃端坐在前殿之中，身后立着她的乳母冯嬷嬷。顾锦澜撑着玉荷的手缓步而来，颖妃立刻起身相迎，握住她的手关怀道:“可怜见的，怎么就被石头砸了呢？伤口可还疼么？”

顾锦澜不着痕迹脱开颖妃的手，虚扶她坐下，“多谢娘娘关怀，已经不疼了。”

“小四特地让我带了紫玉膏来，这个止疼效果最是好了。”颖妃自袖中取出一个银制的小盒放到桌上。

前世也是如此，颖妃一番“情真意切”的关怀叫她好不感动，此刻看来却处处觉得虚情假意。不过是一盒普通治外伤的紫玉膏而已，哪个宫里不备着几盒，偏她说的好似灵丹妙药一般，只恨自己上辈子看不清，被她母子二人耍的团团转！

顾锦澜落坐在颖妃对面，淡淡开口，“多谢娘娘关心，这紫玉膏止疼的确好，不过太医说用了恐会留疤，便叫我用外祖母给的清露香凝膏涂抹伤口。”上辈子她可不就是弃了外祖母给的名贵膏药不用，反用了她给的紫玉膏，使得脑袋上留了一道疤，临了都没消下去。

没想到会碰钉子的颖妃面上一僵，猜想顾锦澜大约是无意，又缓下了神色，柔声道：“太后给的药自是最好的，小四皮糙肉厚觉不出好赖，只因他平日里练习骑射受伤都用这药，便以为是最好的，今儿我出来前，他还特地送了这一盒过来，叫我转交给郡主。”

扶了扶鬓边的半旧不新的银簪，今日的颖妃一如往日一般穿旧衣戴旧首饰，看起来极不起眼。

颖妃并不得明惠帝宠爱，只因生了一个四皇子才登上了妃位，平日里谨小微慎，从不争宠夺爱，穿衣打扮亦是分外低调，让人几乎都忘记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然，顾锦澜却清楚的记得前世颖妃登上贵妃之位后，一改往日的卑微，华服美冠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引得明惠帝对她又是一番宠爱。

“用什么药倒是无所谓，娘娘一片慈爱之心，叫我分外感动，多谢娘娘专程前来送药，也请娘娘代我谢谢四殿下。”前世的所有她必定加倍回报！

“郡主说谢可就见外了，小四最是关心郡主了，那日若不是陪着八公主去逛园子，郡主也不至于受伤，八公主到底是年幼……”

话未说完就听殿门自外被推开，只见瑜韶公主李雁筠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踏入殿中，淡淡开口道:“不知颖妃娘娘在此，倒是我冒昧了。”

颖妃不知李雁筠是否将她方才的话听了去，面上僵了一个，继而又似没事儿人一般道：“八公主来了。”

李雁筠淡淡的嗯了一声，坐在顾锦澜身边握住她的手道：“我这两天总是担心着你，瞧你现在这精神的模样我也能放下心了。”

顾锦澜笑道：“知道你惦记着我，我可不得快点好么！”余光瞄了一眼颖妃不甚好的表情，心中冷笑，前世颖妃除了虚情假意，还说了她被雁筠连累才受伤之类的话，那时她以为颖妃只是关心她，后来想想可不就是挑拨么！若非她与雁筠关系极好，只怕心里就要留下疙瘩了。

没想到今生颖妃竟然跟雁筠前后脚来了，还正好让雁筠听见了她说的话，以雁筠那爱记仇的性子，只这一句恐怕就把她得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