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
裴涅禾找到李子君的时候,她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楼梯间,呆呆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裴涅禾当然知道冰协对李子君有多少不公平的待遇,也记得苏西燃拿给她看的那些,网络上对李子君无端的谩骂。但是缺席训练并不是什么好的抗议方式,特别是今天这场直播给外人看的训练,只会让那些讨厌她的人更加变本加厉,只会让那些不公平待遇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年李子君刚进队的时候,裴涅禾对她说的“好好滑”,不只是希望她能滑出一个好成绩,更希望她能专注滑冰,其他的交给她来摆平,就像陈露姐帮她争取到了外训一样。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她并没有带她去去去去加拿大,但是这个赛季,无论如何她都要带她去外训。
李子君已经二十一岁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该凶还是得凶。
“李子君!你耍什么脾气!我没有跟着你的这一年,你有没有好好训练?”
但是当李子君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嘴巴一撇又要掉眼泪的时候,裴涅禾酝酿好的怒火又被浇灭了。对于李子君,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就算一六年是李子君自己退出了竞争,但是就好像她抛弃了她一样。
“姐……他们欺负我……”
一七年的花样滑冰世锦赛,中国女单的名额让所有人不知所措。一共两个名额,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应该属于苏西燃和李子君,其他人要么实力不够,要么伤病缠身,失去了竞技能力。但是最终出来的名额是苏西燃和赵子荃。
没有一个人理解,没有一个人认同。
赵子荃在养伤,她本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名额落到了她的头上。如果她一切都好,那么她当然乐意接受这个名额,但是她在养伤,她要怎么参加?她的状态,没有任何一点是可以和外国运动员比的,说不定原本就严重的伤,因为这场比赛更加严重。
但教练组决定让她打封闭上场。
裴涅禾替李子君抗议,抗议无效。申雪用来压她的理由,竟然是裴涅禾自己。裴涅禾听着都想笑,她不理解这么不要脸的话,申雪是怎么能说出口的。
“申部长,我想问一下选拔标准是什么?是你个人喜好吗?为什么不让子君上场?难道她还比不过一个受了伤要打封闭才能上场的运动员吗?”
“裴教练,你当年也打了封闭,不一样取得了很好的名次吗?你当年可是打了五针,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不也是拿了银牌吗?你怎么就能说得准子荃比不过子君呢?国内的比赛,子荃可是有好多次都超过她的。”
裴涅禾差点把手里的矿泉水全泼她脸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不了解状况就不要随意开口。当年的情况,和现在能比吗?温哥华,如果裴涅禾不上,又能派谁?把她申雪从双人滑拽到单人滑来,就像她对队内无数人做的莫名其妙的调动一样?怎么可能。现在呢,现在也和七年前一样没人吗?难道李子君已经算不上国内顶尖的运动员了吗?难道她已经退役了吗?
裴涅禾承认,李子君在索契之后,就因为发育期和没有外训等种种问题,状态一次不如一次,但是在国内,在除了苏西燃以外的人里,她仍然处于顶端——国内大满贯苏西燃现在都还没拿到。
还戳她痛点。要不是为了李子君,要不是因为李子君和苏西燃都还在队里,要不是当年和姚滨教练签的合约是带满三个,她现在暂时不能离队,她早就和她打起来了。
“……君君,再忍忍,我现在就打申请给体育总局,我带你去俄罗斯。”
李子君大概是哭的有点懵,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小燃在加拿大,我在俄罗斯,你怎么办啊?”
裴涅禾气笑了,她倒是没想到,李子君都这样了,关注点还如此清奇,
“两边跑。应该在你这边多一点,小燃我到时候拜托羽生看着她一点,天天也在,没关系的。”
李子君再次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顿住,
“小燃的职业未来比我光明,你应该多在她那边待着。”
裴涅禾沉默着看她,开口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梗涩,
“君君,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主动放弃。我的打算是让你们比一场,当时的成绩,你肯定能赢。这么说很过分,可是我就是会更偏爱你一些,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姐姐心里最厉害的小孩啊。君君,你如果不是留在国内,你的职业生涯未必没有小燃光明。”
李子君好像终于缓过神来,很认真的看着她,
“姐,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滑不了多久了,我的状态已经被发育期和伤病拖垮了,可是小燃才十六岁啊,她也面临着即将到来的发育期,她比我更需要外训。”
裴涅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涅禾从来不知道,李子君对自己这么悲观。
她小时候多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