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安纳托利来说，科斯塔的道歉足够真诚，尽管他的眼睛湿润得有些过头。要不是他们之间的对话，安纳托利几乎不会怀疑他是否有表演的成分。但他更倾向于相信科斯塔确实感到了后悔，因为当法蒂玛拒绝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是挨了一巴掌。但无论如何，这都无所谓了。阿纳托利并不关心法蒂玛是否接受了科斯塔的道歉。他不在乎科斯塔是不是真心诚意——安纳托利关心的是，科斯塔在阿德里安娜面前对法蒂玛表示了歉意。

他护送着两位五年级最漂亮的女孩走到饮料摊前，递给阿德里安娜一杯橙汁，并同时给法蒂玛递了一杯番茄汁。

科斯塔正和一群热情的女孩们聊天，但他的目光不时地闪烁着朝他们这边投来。安纳托利明白他想说什么——是时候离开了。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现在该轮到安纳托利了。

“索菲亚，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安纳托利询问道。

阿德里安娜抬头，美丽的双眼疑惑地看着安纳托利。

安纳托利感到内心有些东西破裂开来。阿德里安娜有种特殊的魅力，她吸引了所有人。安纳托利回想起她与朋友们在一起的样子，以及她为法蒂玛展现出的保护欲和愤怒。她的朋友似乎都被她所吸引。阿德里安娜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柔和气息让人心生安宁。

他俩缓缓穿行于人群之中，安纳托利刻意放慢了步伐，以便阿德里安娜能够跟上。他们走到了行政楼的另一侧，离开了草坪，在人行道上又走了一段路。音乐和人群的喧嚣渐渐消失在身后。安纳托利的手指轻轻滑过旁边温暖的砖墙，这堵墙把他们与人群隔开了几十米。最后，他们在一棵犹大树的荫影下停了下来。

阿德里安娜轻巧地绕到他后面，然后敏捷地跃上低矮的墙头，令安纳托利吃了一惊。她双腿轻轻摆动，坐在墙上，目光直接对上安纳托利的眼睛。街灯洒在她那光泽亮丽的金发上，而他只能看见她面容的一半，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里。

周围一片宁静，唯有艾莉妮·卡利亚斯的歌声孤单地飘荡，唱着背叛与复仇的旋律。

“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她轻声问道。

“我发现你还没参加任何社团，想来确认下你是否知道我们圣阿提克斯的学生都要参与课外活动。”

阿德里安娜目光转向一旁，她的脸庞完全隐没在了暗影中。“我知道的，只是还没找到什么吸引我的。你有什么推荐吗？”

安纳托利揉了揉颈部，瞥了一眼阿德里安娜在墙上投下的长影。“嗯……”他迟疑地开口，“这得看你感兴趣的是什么了。不过，看你那身手，或许可以试试加入某个运动俱乐部？”

一丝轻笑透过阿德里安娜的唇间溢出，仿佛与艾莉妮·卡利亚斯那悲伤旋律中遥远的回音共舞。“运动？我可以考虑看看。”她的声音带着俏皮的轻快，但安纳托利却能感觉到一丝保留。

“还有天文社。”他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星点，“他们经常在屋顶上聚会，在那里你可以尽情地仰望星空。”

她身影微动，声音柔和得几乎融入夜幕中。“天文学听起来很吸引人。也许我确实喜欢在混沌中找寻秩序。”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或者也许我还没有准备好投身于某件事。”

安纳托利调整了站姿，思考着接下来的话。“学生会怎么样？我们想要能提供新意见的人加入，而你……”他回想起他们之前的谈话，笑了，“……我认为你就是我们需要的人。”

阿德里安娜眯起了双眼，似乎被这个想法吸引。“学生会？”她跳下墙来，走近安纳托利，现在他们站在了光与影的交界。

“都是为了让学校变的更好，组织活动，让大家团结起来。”他认真地说。“作为学生会主席，我觉得这是我在圣阿提克斯最有价值的经历。”

在接下来的沉默中，艾莉妮的歌声逐渐远去。

阿德里安娜打量着阿纳托利，“你觉得我可以融入学生会吗？”

“你不必融入任何人，”安纳托利认真地说。 “我们希望每个人提出他们自己的观点并使其成为更大事物的一部分。阿德里安娜，你很有洞察力，你会质疑事物，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路灯瞬间闪烁，好像要聚焦在他们身上。“我从没加入过任何团体。”她坦白，“一直都是一只独狼。”

“狼群也是群体奔跑的。”阿纳托利微笑着插嘴，“即使是独狼，也总能找到自己的族群。试一试吧。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随着风声带走了那悲伤的旋律，阿德里安娜笑了，“那好吧，我到时候去试试。”

当他们走回草坪时，安纳托利和阿德里安娜之间陷入了沉默。然而，安纳托利的心中却并不平静，他在心中不断地重放着今晚的细节，如同棋局分析家复盘棋手的每一步策略。

一切看似无缝地衔接在一起。女孩们的到来，科斯塔的道歉，阿德里安娜接受了他的建议——每个细节仿佛精心排列的多米诺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