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灯匣剑(二)
“之哥哥!”
林琢之一顿,坐了回去。
“你需要喝药,现在不止是脚伤的内服药,风寒药也一并上了。”
手被林琢之推回被窝里,谷剑兰又伸出来攥住他袖子。
她缓过神来:“文叔呢?”
“冻了两天,虽没染风寒,但还是要休息。”
“文叔没事就好。”
谷剑兰默了片刻,嗫嚅道:“母亲……”
“准备了棺材,在停尸房里,过段日子就葬了吧。”
谷剑兰心里堵,半坐起来,眉头皱着不出声。
眼泪流干了,她神情憔悴,目光呆滞,半晌只回了句多谢。
林琢之轻咳两声,又给她掖被角。
“文叔说他逃跑时见着你母亲,便顺手将尸体收敛了。谷家庄那天正好休息,学徒不练武,匠人也回家,所以庄子里应该没什么人。”
“休息?”
“怎么了?”
谷剑兰摇摇头:“这么巧?我不知道。”
谷家庄冬季有一次大休假,可是今年已经休过一次,怎么那天又休了一日?
“流言说屠杀那日谷家庄人去庄空,许是休假的缘故?”
谷剑兰长叹:“倒是被有心人逮着利用了。”
林琢之斟酌着,想想该怎么开口。
“文叔这个人我没印象……能具体和我说说吗?”
“文叔七年前来的庄子,来之前是个流落北境的叫花子,听阿娘说,她独自上街时遭流氓骚扰,文叔出手救了她,他便求阿娘收留,说自己是家道中落才流浪到了这里,自己原是武家少爷。阿娘试探过他,也证明了他确实有能力,便将他留了下来,后来他挣够了钱,在镇上置办了宅子,但依然帮谷家庄造兵器。”
“他不寻他的家人吗?”
谷剑兰摇头:“七年了,有这心思,早该寻到了。”
林琢之直接下了定论:“那便是来历不明。”
谷剑兰被他说得一愣,才反应过来他那些话并不是随口一问。
“你怀疑文叔?他才逃出来寻到我,你就怀疑他?”
“逃出来我自然不会怀疑,寻到你我才会怀疑。”
“这不是偶然寻到咱们而已吗?”
“那也太碰巧了。”
不知道林琢之当了多少年的巡抚,见到个人就会疑神疑鬼,谷剑兰想替文叔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文叔对谷家庄很忠心,郜离人来求见,都是他帮忙赶出去的,从不会劳烦爹娘亲自赶人。”
“赶人而已,我小小年纪还和三个郜离小孩对打。”
“他、他还给谷家庄造兵器,你在正堂拿到的弯刀就是他铸的!”
“碰巧罢了,谷家庄的‘装饰品’不就是拿来这么用的?”
“他、他……”
谷剑兰想不出说辞了,但她莫名有些生气。
好不容易遇到旧人,她才心安,林琢之又整这一出。
谷剑兰不再看他,背靠床栏,阖眸不语。
林琢之也才识相地闭上嘴,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嘴快了。
他想开口解释,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找补就显得矫情。
他只得岔开话题:“我去给你煎药。”
林琢之起身离开,走到地罩处手拂珠帘,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谷剑兰仍是阖着眼,一动不动。
林琢之暗叹,掀开珠帘离去。
***
巡抚大人是不可能亲自下庖屋的,他嘱托了丫鬟熬药,自己直奔文叔房中。
不可能谷剑兰不高兴,他就放弃对文叔的怀疑,他旁敲侧击也好,直言不讳也罢,总而言之,这一趟免不了。
看望谷剑兰和探问文叔完全是两个态度,林琢之进门就用脚尖勾了把杌子来,往小桌边一坐,离文叔床榻几米远,文叔连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文叔一头雾水,犹豫着试探道:“巡抚大人,有话要问?”
“嗯。”
林琢之给自己斟茶,斟了半杯转动茶杯,发现这恩施玉露泡出的颜色泛着暗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放下茶杯,林琢之冷道:“从哪条路上来的?”
“回大人,从边镇南大门下。”
“你说你碰着追兵了?”
“一队郜离人屠了边镇南边一片区域,不久北边来了人,阻了他们行径,但把镇上人通通逼走了。”
林琢之暗暗思忖,郜离人在东郦的地盘,也会唱.红白脸。
“你拖着金夫人的尸体,本来是要上哪儿去?”
文叔叹气,眸底怅然:“找一块好地方,葬了。”
“逃跑时自己都顾不上,难得文叔会想着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