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曾想,待走近时,昏暗中,飞雪下,立时看清,一人赫然跪立于八角门正中央。
她停驻脚步时,腰间双莲白玉环不慎碰撞。
糟了......猝不及防间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雪中跪地之人似乎听到了声响,僵硬抬头。
如蓁只隐约看见,残月下的半张脸。
“是皇兄派你来的么?”
颤抖微弱之声,在雪夜中险些被淹埋。
“不论皇兄让我跪多久,还是那句话,阁里那本史册不是我弄脏的。”
话犹未落,便双手撑地,一言仿佛要了他全力。
皇兄?他是皇子吗?史册是柳家编撰的那五册吗......
心有些许慌张,如蓁却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便试探说道:“奴婢也觉着弄脏庆史五册不是殿下......”
闻言,眼前身影一顿,须臾后才道:“嗯,多谢。”
怎么会......爹爹阿兄修撰的庆史被弄上了污秽吗?
如蓁蹙眉,望着近在咫尺的藏文阁,却最终还是止住。
也罢,只要确认庆史五册还没被焚毁就好,放在藏书阁,眼下当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不舍地打定离去,发现他还在继续跪着,雪落在身上,已是结了厚霜几层。
看起来是位被人欺的落魄皇子。想来是宫人口中的九皇子宋宸了。如蓁定晴,再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转头。
“那殿下自珍,奴婢先行告退。”
寒夜中再无声,因担心被人发现如蓁便忙忙赶回辛奴库。回到屋中时,见大家还在沉睡,天光尚未破晓,便又掀被躺下了。
庆史五册还安然无恙的保留在藏文阁,这对她来说便是目前最佳的消息了。
往年,也是这样一场大雪,爹爹为保证编撰的庆朝勋臣世家历史真实,亲往深山寻找司马家后人,希望得其口述。回来时,脚上冻了满是疮,面上瘦的凹陷,却还是乐呵呵的与阿兄分享手抄的口述。
此去西北房陵之路,定然风冻骨寒,路途艰险......不知父兄如何,他们是否也在寒夜里难眠。
想到这,几颗极大的泪珠划过脸颊,冰冷又刺痛......这股寒意,一直蔓延到心里,她将身子缩成一团,于迷迷糊糊间,又再次入睡。
翌日晨起,雪停天晴。
柳如蓁喝过半碗热粥,披了件淡蓝旧袄,便执起熨斗将那件杏黄缎宝相花褂子熨平。
冯琳掀开珠帘进来,见如蓁弯腰正熨着衣服,将红绫包袱放在一旁。
如蓁未停下手中活,抬头唤了声姑姑。
冯琳见她熨的认真,毕竟要送到皇后宫中的衣物,也不敢多打搅,只是吩咐道:“如蓁,外边雪是停了,但也不知还会不会再下,得赶紧些。宫道绕,你也是第一次给娘娘送衣物,若不晓得路问问便是了。”
这原是玉溪的差事。可不巧她因天寒着了凉,身子有些发烫便和冯姑姑要了假。
她得知后便和姑姑接下这份差事。如蓁虽入宫不久,但胜在手巧心细,冯琳也是怜爱这孩子便许了她。
“好,那我早些去。”
如蓁答应着,将那熨好的褂子叠好放入包袱,又将包袱放置红褐漆盘上,与冯琳作别后出了辛奴库。
天刚擦亮不久,各处宫里都开始忙起来,远远看见宫道上的宫人执着扫帚扫雪。辛奴局离藏书阁不远,两处都在一条宫道上。此时又逢藏书阁的宿卫换值,佩刀碰撞腰上银钉叮当作响。
她步子每每都踏入雪中,鞋袜不久又被浸湿。
还好,她终于是来到了藏文阁八角门下。
昨日夜色沉,未来得及看清跪雪人的模样。今白日下,他衣衫单薄,面若白纸,唇冻得发紫,却镇定安详,手伏在双膝上,闭着双目。半披的黑发,已是霜雪覆青丝。
如蓁踏雪声并不大,可还是惊了眼前人。雪压在睫下,许是太久未见光,他睁开眼眸时,黑瞳微缩,雪片子抖落入眼,他却无丝毫反应,目光中夹杂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又是你啊。皇兄是宫里的护卫将军,应该是快到这边了,赶紧走吧。”
闻言,眸光微闪,看来他是知道了。
宋宸气若游丝,如蓁就站离他仅一尺远也听着费劲。
跪地这么久眼神却还是这般犀利,难毁其神。
“殿下始终不愿认这错?若认了兴许会好受些……”
他反驳道:“我何错之有?”
如蓁不作声,少顷后方才轻轻“嗯”了一声,幽幽道:“天寒雪冻,殿下也不想待在这吧。”
宋宸微怔,余光欲望后瞥,如蓁打断道:“无事,换值宿卫还在赶来的路上。”
“你要帮我?”他语气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若殿下信奴婢,奴婢可一试。”如蓁拖着漆盘,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