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蔚正卿瞧着跪在面前,自以为难逃一死的曲径,心里想的却是:可惜师姐瞧不见如今曲径的模样,和她生的足有六分相像。
只是师姐外表柔弱,内心刚强,平日里总喜欢笑着。而自己这个师侄,却是外冷心硬,只有到了这种关头,方才能看出几分师姐从前的样子来。
十几年来,他总是能梦见几位师兄和死在他怀中的师姐,师姐弥留之际,依然是笑着的,笑着同他说:“正卿师弟,别难过了,你瞧,我们找到加固阵法的方法了。”她当时看上去真的很开心,若是没有满脸的鲜血,便定然能叫当时的他也安下心来。
她到那种时候,依旧语气温柔的安慰着他,同他嘱咐:“待我们死后,宗门的担子便要叫你来挑了,真是苦了我们的小师弟了……叫其余弟子来瞧瞧我们的尸身,简单的祭奠一下,而后便将我们扔进阵法内吧,让师兄师姐们再护你们十几年的平安。”
她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到那时,曲径和曲庭应当便长大了吧。”
蔚正卿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中装着数粒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药丸。
他将那药丸取出,走到曲径面前,将药丸递给了她。说道:“服下它,明早你便会忘记今晚所看到的一切。”
曲径抬头看他,他继续道:“不止今晚,自你有记忆以来的一切,从明日开始你都不会再记得。”
曲径看着眼前的丹药,没有犹豫,直接接了过来送入口中。
药丸入口没有苦味,只是有些清凉之感。
她站起身来,对蔚正卿行礼道:“谢宗主再造之恩。”
蔚正卿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窗外,雨势依旧。
曲径知道自己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她的精神放松了下来,突然想起了归途之中在村庄中遇到了残存的魔气,于是便禀报给了蔚正卿。
蔚正卿沉默半晌,而后似是自言自语道:“归途之中,路遇魔族,争斗中被魔气入体,从而导致失忆。”
曲径知这是蔚正卿为自己失忆所寻找的理由,便不再多言,行过礼后退出了书房。
蔚正卿面对着被合上的房门,沉吟良久,淡淡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倾盆的大雨浇过了万里青山的每一个角落。
曲径回到自己的侧峰的房门前,她的马早已经停在那里等她,见她回来了便上前两步,低头轻轻的蹭着她的脸。她伸出手来轻抚着它颈上的鬃毛,而后将马栓进了马厩里。
思来想后,曲径还是决定给明日的自己写上一封信,她虽交友不多,但也并非是无牵无挂,即便是都忘了,也希望今晚过后的她,在看过这一封信后,能对信上嘱托之人都好一些。
虽也有些担心明日晨起后自己会连字都不再识得了,但她总是会重新学的。
她将自己佩剑的剑柄以及剑鞘擦拭的分外仔细,十乘十的打上一层光腊。
临睡前她打好了一盆水,将一应洗漱用具都放在了床边,以供明日晨起后洗漱,免得到时忘了洗漱,遭宗门内诸多师兄弟们的笑话。
衣物穿戴复杂,外衣可脱,但里面的衣服还是留着保险一些。
待到再也想不出什么可准备的事情了,曲径才终于躺在床上歇息下来,预想着明日会按时被弟子们敲响的晨钟之声,该是如何的悠扬而又洪亮。
晨钟尚未报晓,日头尚未出山,天色一片青冥。
万里青山之中,鸟鸣声二三,溪水潺潺,一片幽静。
突然有扣门之声传来,将正在整理道袍的陆影吓了一跳。
天光未亮,门内除了他与曲径以外,应当是只有巡山弟子才会在这个时候起身。这个时辰来叩他门的,定然是有要紧事向他禀报。
陆影拉开了门,今日负责巡山的弟子向他行过礼后,马上接着道:“微尘师兄,弟子今日路过马厩时见到了孤云师姐的马,上山巡查之时,却并未在山顶见到师姐的影子。弟子觉得不寻常,便赶忙跑来告知师兄。”
孤云是曲径的字,亦是宗门弟子唤她时最常用的称呼。
曲径是怎样的一个脾性,陆影也是清楚的。他这个师妹,乃是个拖着病体,发着高烧也要准时上山练剑的倔强性格。
几日前,他同宗主、师尊收到了来自曲径的秘法通传,说是已动身离开了风花雪月门,他本已放了一半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你说在马厩见到了孤云的马,那马拴着吗?”
“拴着的。”
陆影稍稍的松了口气,老马固然识途,却不可能将自己拴在马厩里。也就是说曲径已然回到宗门的可能性更大,而还能腾出手去拴马,便说明应当并无大碍。
但即便如此,她既已回了山门,却不上山练剑,也可谓是这十几年来的头一遭,怪不得巡山的弟子担心。
陆影抬头看了看天,只是说话间的功夫,天光便已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