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箭杀沈容(后)
“买一口棺,拨几个侍从先把沈明决送回京城。我们等平江的瘟疫了结了,就继续往前走。”神川慢慢起身,再也不看沈容苍白的脸,扭过头去看着山坡上正在甩尾巴吃草的马,吩咐道。
她带走了那一只沾血的箭,走上山坡,翻身上马,独自离开,侍卫赶紧驾马追了上去。
山岱默默把沈容背起来,在礼春的协助下上了马,跟在他们后面离开。
沈容的马受了惊吓,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有闲心管这件小事了。礼春也上马,跟在山岱后面。
归时与来时的气氛完全不同,每个人的心都沉底了,炽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根本没人觉察到热意。
熟人就这样死在面前,凡为人者,心中都要掀起好一阵波澜。礼春虽对沈容不算熟悉,但是昨天傍晚,他刚在院子里面夸这位礼部尚书是多么少年英才,多么勇敢大义,可今日,他就这样死去了。生命何其脆弱,他一个大夫在近旁,都挽救不了逝去的性命。
礼春悲春伤秋去了。
而神川回到城里地主的豪宅里,就立刻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两个女婢在门外寸步不离守着,生怕大小姐突然有什么吩咐。
山岱叹了口气,亲自去街上找棺材铺买了一口现成的棺,将沈容的遗体好好放了进去,再点上四个侍从,让他们拿着神家的令牌和一封他刚写的手书,走最近最快的路线即刻出发,将沈容送回去。
到了午饭时辰,谁也没心情吃,都默认略过了这顿饭。
神川在屋子里合衣躺了一下午,身心俱疲,不过也没睡,因为一闭上眼就是沈容骤然被箭贯穿的身躯,和那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液。
那支羽箭还握在手里,神川想了想,在屋里找了个趁手的工具,将那个尖锐的三棱头的镝砸了下来。
鲜血还挂在上面,神川没管,她扬声喊了个人进来,外头的女婢待命许久了,怕她一时要沐浴,连水都烧了三遍,结果一直等到傍晚才得到命令。
“奴在。”女婢开门小走进来,跪在神川面前听候命令。
“这个,”神川把三棱镝放在女婢摊开的手掌里,“寻个手巧的,用绳子编起来,我要带着。”
这要求挺奇怪,不过女婢不敢问,说了句“是”就要退出去。
神川喊住她,道:“不用洗,上头有什么就原样留着。”
女婢点点头,捧着染血的三棱镝,躬着身子出去了。
到夜里歇息的时辰,礼春带了几包清心香囊过来,怕她因这事儿夜里魇着,特地叫女婢把香囊挂到床上去。
“大小姐,可要挂一个在腰间?奴给您缝个好看的香囊装进去。”床上挂了两个,女婢手里还拿着三个,礼春是用白纱布包着的,他手艺不精,做得很是简陋,如要挂在腰间,是要做一个香囊袋子遮丑。
“不必了。”神川腰间已经配着一块玉佩并陈朔的玉笛坠子和编好绳子的的三棱镝,再挂东西上去,恐怕都要走不动路了。
神川去了外袍,在床上躺下,女婢们给她放下纱帐,吹熄了烛灯,轻手轻脚退到外间去守夜。
这夜她睡得很安稳,也不知是清心香囊起了作用,亦或者是沈容不愿来她梦里打搅。
总之次日起来,算是养好了精神,洗漱过,第一件事就是召来赵芮说话。
山岱在旁劝道:“好歹先用过早食再说。”
“我暂且吃不下,先在灶上热着吧。”
赵芮来得很快,进门就又开始扶正他跑得东倒西歪的帽子,昨晚薛云帆叫他过去仔细叮嘱了一回,叫他好好听神大小姐的吩咐,再去将吩咐告与他知晓。
因此早上一听神川找他,他本准备去马场办个事,半道折又回来了。
薛云帆自然知道神川与沈容多半认识,毕竟都是京城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昨日他一时头昏,炫耀太过,怕是开罪了神大小姐,这才想办法准备弥补一番。
她若有吩咐,能办成的,想办法照做就是了。
神川一开口,就说的是平江的瘟疫,她连眼风都不给赵芮一个,只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极冷淡地开口,道:“你每日过来将平江的情况告知我,待到那边的人全治好了,就将徐德生带过来,我要带走。”
神大小姐鲜少对不关她的事有这样强势的时候,她的吩咐,赵芮一一应下了,然后扭头就去告知薛云帆。
薛云帆微微颔首,让赵芮照办。他既然答应了沈容让徐德生去救治平江百姓,且沈容已经拿命来换了,他自然也不会食言。不过徐德生医术高明,他本来是准备将人扣在军中的,既然神川想要,放了也无妨。
这场瘟疫控制得当,救治也及时,拢共就死了不到百人,大多是因为徐德生到之前已经重症了,另一样就是瘟疫引发了身体的其他病症,两厢折磨下才没的。
走之前,徐德生再三叮嘱,这时节,河水井水定都要烧开了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