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立死之毒

神川到花厅的时候，正见宗长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便知道他在为何事发愁了。

侍从守在两侧为她撩开珠帘，待她进去后放下，珠帘发出清脆碰撞的声音。

宗长抬眼看见她，脸色立刻沉冷下去，他抖了抖手边的信纸，寒声问道：“泱姐儿，你可知道你信中写的是什么？”

他叫的是神川的小字，神川便知道宗长不过是为了吓唬她才作的这副表情，不过还是后退半步，在宗长跟前跪了下去。

“不肖子孙神川，自请除族，蒙家族多年照顾培养，愿领家法五十鞭，勉还恩德。”

“糊涂！”宗长用力将信纸拍到桌上，看她挺直了背跪着，一时真恼了，便指着她道，“族中一向视你为下任家主，为培养你，不知费了多少心力，眼看你学业大成，准备要你开始接手一些家族的庶物。可你如今…你如今竟然想着出族？”

神川跪地看他，并没有答话。

“我不同意，你回去罢！”宗长揉了揉眉心，摆摆手。

“神源学业上的天赋优于我，如今他才八岁，行事说话已经可见稳重，未来让他接手神氏，也是极好的选择。”神川没有动弹，尤自跪在那里。

此话无错，因为神源也是按着家主的标准来培养的，族中向来有培养备选家主的习惯，原本只是有备无患，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哪一位继任家主出过差池，谁知道神川真想将他用上。

“我明白你心性善良，见不得黎明受苦。但是你出族去又能做什么？眼下外头有江州王带兵平叛，叛军已然节节败退，这事如何还需要你去掺和？”宗长的神色软了软，试图劝服她。

“宗长，”神川眼神清亮，抬眼看着他，“你我都知道，平叛不是一时半时的事，只要瑞王不死，就不算了结，可是王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下潭州？”

宗长沉默不语，以往事如今的实力，最早也要两年。

这两年下来，死于战火的、死于饥饿的、死于欲念的无辜之人不会少，可是神川只是弱质女流，虽说才智过人，能够出谋划策，但终归不能上阵杀敌。

王师岂会缺了她一个智囊，真正缺少的，是那良将。

宗长有些坐不住，压制着起来走两圈的想法，正色道：“虽说你学业已成，但是王师的高人并不少，你再去了又能如何？”

“不，我要去见瑞王。”

“见瑞王？瑞王更是心性坚定之人，饶是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劝降。”

神川轻轻摇摇头，“我要杀了瑞王。”

“什么？”宗长大惊失色，轰然站起，“…你如何杀得瑞王？”

“我有妙计。只不过为了事后不影响神氏，还需宗长襄助。”

听了神川的“妙计”，宗长的脸色几度变化，良久才道：“你执意如此，神家确实不能留你。不过你千万想清楚了，此事无论成败，你都会死，届时就算神氏也无法出面保你，甚至还可能反踩你一脚。”

得到神川肯定的答复，宗长无力地摆摆手，“此事可告知你父母？罢了，你应当有自己的想法，你才归家，歇息一两日，多尽两日孝道，彻底理清了再来找我罢。”

神川神情恭敬，对他深深一拜，便离开宗庙。

多亏了神氏的长辈多通情达理之人，否则只怕神川的那封信刚到宗长的案头，族里就开始想着如何将她关在屋里头断绝她的念头了。

她出族这事儿，为了不横生枝节，便尚未告知除了宗长之外的人，故而一些之后将要用到的东西，只能自己去置办。

特别是最最重要的那个物件，为此，神川仔细写了一封拜帖，亲自送入了刑部左侍郎卫青柯的府上。

可惜时辰不对，卫青柯在上衙。

接引她的是卫府的亲兵头子，他将卫青柯交待的话原封不动转给了她：“神大小姐，仓红散不是普通玩意儿，其毒用之立死。它虽还存有不少，但是全世间却仅有一枚解药了，这般实在危险，恕我无法将此物赠你。”

神川还未开口，便听不远处一道冷哼声，她闻声看去，卫家小姐卫玉灵一身黑银布帛裙，长发挽得十分随意，其人抱臂站在垂花门下，神色倨傲间还带有几分沉怒。

“卫小姐。”神川恍若未闻，对她微微颔首。

后者并不接茬，在亲兵头子的见安声中冷着脸离去。

卫玉灵来了又走，卫府的自家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神川只见过卫玉灵几回，与她交情不深，只知道她性情较为阴郁，不爱与人来往，不知是否因为母亲早亡的缘故。

亲兵头子赔笑道：“近来二小姐心情不佳，多有冒犯，神大小姐海涵。”

没能在卫府取得“仓红散”，神川略有些失望，毕竟此毒难得，置于茶酒中无色无味，叫人不好察觉，而且比起旁的毒物，效果更好，届时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罢了，左不过换一种，但求有效。

神川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