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玉灵之意
李泱被人押送进了一个屋子,脚腕上也立刻被绑上绳索,凭借里面颇为浓郁的线香味闻来,她意识到这里大抵是间禅房。
她眼下目不能视,手脚都不能动,后背被迫贴在冷硬的墙上,导致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崩裂开来,疼痛让她的额上即刻冷汗涔涔。
李泱忍着痛,梳理了一番今日的插曲。
刑部辖区、盛元寺…据她所知,卫家的卫玉灵就在此地与武僧习武,如果是她,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绑人,的确有底气。
只不过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没等李泱想明白,便听禅房的门便被一把推开。
一女子身着绣银黑袍,微抬下巴,眸中含着孤高轻慢的冷意,抱臂走进来。
她看着蜷在墙角被五花大绑的神大小姐,后者形容狼狈,没被布条盖住的肌肤略显苍白病态,还没等她开口,屋内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先让她蹙起了眉。
她走几步过去弯下腰,并未摘下李泱眼睛上覆盖的布条,只是抓着李泱的肩膀侧开,果然见其后背的衣裳上有一条一条的血痕。
一股沉香味萦绕在李泱鼻尖,这人原是佛门常客。
“卫小姐。”李泱虽看不见,但已经意识到来人是谁,她开口冷诮道,“你在这里胡作非为,左侍郎可知晓?”
卫玉灵松开辖制她肩膀的手,冷哼一声道:“你不用拿我爹来压我,你们神氏的人薄情寡义,吃点苦也是应该的,在他来之前,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她这样说,李泱便知道卫玉灵绑了她的原因了,她轻笑一声,道:“为了沈明决?卫小姐为了他敢冒着风险绑神氏的人,这情意真是…”
“住嘴!”卫玉灵的眼神彻底冷下来,一手狠狠捏住李泱的下巴,那力道似想将之捏碎,“你也配提他?当时你人便在平江,你与沈尚书十几年的情谊,竟然还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叛军手里。呵!冷心冷肝的东西!”
说罢,卫玉灵站直身子,理了理裙摆,不再管她,扭头出去了。
婢女候在门外,卫玉灵冷着脸吩咐:“去叫张嚒嚒来,带上外伤药,给里面那个看看。”
“是。”婢女看着卫玉灵难看的脸色,后颈有些发凉,急忙小跑着去了。
卫玉灵是习武之人,一看便知道李泱背上的是鞭伤,凑巧的是,她刚好又知道神氏的家法就是条长鞭。
此人问卫家讨要“仓红散”,又受了家法,现在伤都没好全,就乘车准备出京,由不得她不多想。
卫玉灵看了看阴沉的天,方才下了点雨,地上湿漉漉的,她提着裙摆有些烦躁地避过青石路上的小水洼,到左厢房去召见自己随行的幕僚张哲。
“…她居然肯放弃神氏的荣华,真叫我意外。”卫玉灵在太师椅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拿在手里赏玩,“若是由我顶替神川去杀瑞王,能有几分胜算?”
张哲沉吟片刻,道:“去潭州前必要过荆州,荆州的江夏有个人,名为赵霁,此人在识人这方面上过目不忘,保不齐曾见过神大小姐或其画像。”
“绕过江夏?”
“难。”张哲轻轻摇头,“江夏是必由之地,不从那里过,便只能走山道,路上耽搁的时间足以让瑞王得知神大小姐出族的消息,这种大事,神氏捂不了多久的,到时候小姐还以神大小姐的名号去见瑞王,几无胜算。”
“凭她现在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只怕她还没到潭州,就先病死在路上!”卫玉灵冷脸将手里的玉瓶收回怀里,“刺杀瑞王的良机既然只有这一个,那就不能让她乱了事。”
她站起来,在厢房内背着手踱步,良久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凭着神氏的身份,神川能在王师的领地与叛军的领地来去自如,虽然平日里总骂神氏遇到国事就当缩头乌龟,但是这种时候却还是得靠他们的名头。
“或许…”张哲犹豫着开口,“若能将神大小姐的随侍山岱先生寻来,到时候只让他在江夏露脸,之后只要不去参加任何抛头露脸的宴会,倒也能有机会骗过去。”
卫玉灵立刻否决。
神氏肯舍了神川,让她出族,有个原因便是山岱还在族中。神氏下一任继承者定是他们二房的神源,他如今年纪不大,正需要山岱来辅佐。
他们想偷梁换柱的事情并没有和神氏通过气,更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知道神氏的哪一位或者哪几位知道神川出族的事,这要去找谁将山岱借出来?
“那还是将此事还给神大小姐去做吧,想必她已经准备妥当,况且…小姐您偷了府里的仓红散,又私自带府兵绑了人,大人那里还没个交代呢。”
卫玉灵站在窗台前,没有反应,半晌后才又从怀里把小玉瓶掏出来,“拿去给她,再派两名死士护送她去潭州。”
张哲正拿着东西要出去,卫玉灵又叫住他,她的表情复杂,声线绷得平直:“不准说是我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