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难
拓跋弘的病方痊愈,醉酒一事不知从何处泄密,随之传到冯太后耳朵里,接着传遍整个魏宫。
封蘅刚用过午膳,倩露推门进来,热气隔着屏风止住,她的额头沁出汗丝来,急匆匆道:“夫人不好了,太后罚陛下往太庙思过,陛下从昨夜里一直在太庙罚跪。”
封蘅接过岚风递来的湿帕子,擦着手问,“可有人去说情了?”
“各位夫人都去过了,偏夫人没来,善玉姑姑这才让奴婢来知会娘娘。”倩露喘着气接过岚风给她倒的茶水,“大多都挨了训斥,太后对陛下醉酒染病一事极为动怒,闻说前朝百官都知晓了。”
封蘅瞅着一排冒着凉气的冰盆子,若有所思地歪着头,“陛下那般失态,也幸而是大病一场,否则母后指不定更生气,可就不止跪太庙这般容易了。”
“夫人要不要去万寿宫,众人都去了,单夫人不去,这事若传到陛下耳朵里……”岚风询问。
封蘅抬起头来,“为何要去,去找太后骂?善玉姑姑特意遣倩露来,想必母后还有旁的话吩咐罢。”
倩露把茶盏放下走上前来,“正是呢,姑姑说让夫人往万寿宫一趟,太后有事同夫人商议。”
“她没告知你何事?”
倩露摇头,“还请夫人去万寿宫一趟罢。”
封蘅已猜中了七八分,便把这不悦摆在了脸上,她又想起前些时日拓跋弘的话,终归她日后是要仰仗他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再明白不过。
午后的林荫处传来嘶嘶蝉鸣,封蘅走到万寿宫时,已然热得妆容不整,停在宫门口补了粉,菱渡为她扇着风,又皱起眉来,“天气如此闷热,又离得这样远,夫人何必走着来。”
她无奈,“本宫也未曾料到这般炎热。”
“今年天气真是反常,往年里都要穿厚衣服了。”岚风无精打采地说。
“这话慎言。”封蘅迈进宫门折过回廊,远远瞅见高椒房站在殿外,她顿住脚步,暗思自己来早了。
高椒房见着她,不由得苦笑一声,待她走近了,方问她:“妹妹也是来向太后求情的?”
一旁紫槐树枝上鸟声此起彼伏,封蘅没答话,问她,“姐姐怎么不进去?”
高椒房叹气,“我人微言轻,连李夫人韩夫人都做不到的事,更何况我?妹妹且去吧,我先回宫了。”她那话里颇多自怨自艾,封蘅远远瞅着她单薄的背影,生出几分心疼来。
善玉姑姑见了封蘅,走下来行礼:“夫人万安。”她还不及回应,却听善玉话锋一转,“太后等候夫人久了,遣奴婢问夫人,可知自己哪里错了?”
菱渡与岚风面面相觑,岚风忍不住委屈争辩:“姑姑这是何意,我家夫人不是太后娘娘……”
“岚风!”封蘅呵止住她,面露些许无奈之色,恭顺地跪下来,自思猜得果然不错,“臣妾知错,都是臣妾恃宠生娇任性妄为,劝诱陛下贪杯误事,一切但凭母后处置。”
善玉姑姑眼里闪出不忍之色,“太后让夫人往太庙思过。”
“是。”封蘅缓缓站起来,不消片刻,她往太庙思过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魏宫。
从万寿宫出来沿着宫墙一路往西,过了碧霄宫,岚风喘着气在明光楼里候着,手里提着个漆木的食盒。封蘅刚拐进往明光楼的小路,遇到乙浑和冯熙走过来,看样子该是太后传召。
既是遇着了,又免不得停下耽搁片刻。
“两位大人安好。”封蘅微笑,“可是往万寿宫去?”
“正是。”乙浑点头称是,又望向她身后跟着的侍女宦者,“夫人这是……”
“去太庙。”
乙浑似乎有些诧异,随即又笑着说:“天子怠于朝政,沉耽女色,夫人合该好生劝谏才是。夫人莫不是刚从万寿宫出来,太后可有旨意?”
“大人误会了。”封蘅瞧着他幸灾乐祸的模样,暗自生气,“本宫妇德有缺,当日贪酒引得陛下多喝了几杯,又因照料不佳致使龙体受损,特去太庙向祖宗告罪。陛下身为君父何错之有?大人是大魏的肱骨之臣,不必为本宫开脱,倒是本宫要求大人宽恕呢。”
“夫人言重了。醉酒小事,陛下年轻气盛,太后如今严于管束亦是慈母之心,老臣正要去劝说太后宽心呢。”乙浑上下打量着她,面上的张狂减了些许,又带了些长辈关怀晚辈的语气。
这个老狐狸,封蘅带着笑意,“既如此,本宫先谢过大人了。”
乙浑呵呵笑着,抚着胡子说,“怪道太后和博陵长公主如此疼爱娘娘,今日一见这才明白……”
“乙浑大人。”冯熙打断他,“时候不早了,莫要让太后久等。”
乙浑饶有兴致地望着封蘅,“既如此,老臣先告辞了,夫人慢走。”
冯熙走时向她点头,示意她安心。到了明光楼西侧的巷道,她才匆促登上马车,一路不停地去往太庙。
沿着太庙高高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