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
离开时,那少年居然醒了过来,哑着嗓子道谢,“多谢女郎救我,可否带我离开此地,我以后任女郎驱驰。”
顾昭听他谈吐不俗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经历了什么。那时的她更为心软,她眼带哀求的看着早已掀起帘子的阿娘,看着林氏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她粲然一笑,让家丁将这少年抬进了后面装货物的车辆中。
后来直接将他放到了洛阳郊外的庄子里。
这名叫何越的少年身世很坎坷,据他所说是当年梁州之乱家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他随着流民迁徙,一路浑浑噩噩,终于到了洛阳边界。
他年轻,身体很快便将养好了,在庄子里干活很是勤劳。
后来这人还几次跟管事来回话,想来拜见娘子呢,是个有心的。
她本就需要培养出自己可用之人来,也乐得使唤他,他年纪虽小,但几年下来,顾昭发现他做事极为可靠。
不久前采薇去问他是否愿随顾昭前去冀州之时,他竟一口答应下来。
十五岁的少年一身短打衣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整个人像是一根瘦长的竹竿,双目炯炯有神,皮相也不差,颇是俊朗,不像贫苦人家的出身。
“我也不哄骗你,这县主称号并不是明面上的风光。甚至可以说是前途未卜,一片迷茫,你当真愿意随我去冀州?”
“多谢县主当年救命之恩,我愿为县主效力。”
顾昭取过一旁的一张空白身契,递给何越,“我并非是要折辱你,从前我只是做些小本生意,签不签身契对我来说无所谓。
但如今不同了,我要是做的事不能有任何隐患。但我向你承诺,日后你想走时,只管告知我,我必将销去这身契。只是你为我做事期间须得忠心,我身边容不下背主之人。”
她神色冷凝,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少年人。
少年双手接过布帛,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问顾昭,“可否借县主笔墨一用?”
“这里,这里,你用,”顾昭不想他这样干脆利落,连忙指了指备在桌上的笔墨纸砚。
何越麻利地落下自己的名字,咬破手指盖上了自己的指印。
嘶,顾昭与采薇在一旁看得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疼啊。
“快,采薇找块帕子来。”顾昭倒没见过这样的实诚的人,实诚得好笑,采薇立刻找了一张新的素面帕子递给何越,快,赶紧包扎一下。
何越似乎意识到了姑娘家害怕看到血,将手帕缠在拇指上遮住伤口,木木开口解释,“一会儿伤口便愈合了,无事的。”
还是采薇主动帮忙替他绑好,顾昭才开口让他回去,“你回去收拾收拾吧,若我有事再让采薇来找你。”
等他走后,顾昭与采薇面面相觑,“他,平时都这么傻的吗?”
采薇回忆了往日见这个少年,虽说话少些,但也进退有度,颇为正常,“许是见到救命恩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我做生意敢不敢交给他啊?”
采薇无奈摊手,“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也只能这样。
青州使臣已然启程返回,大队人马撤离洛阳,谢铮乃是先帝指给和泰公主的驸马,在洛阳城中多逗留了几日方才离开。那孟三不知为何也还在此停留。
而裴曜是在等顾昭辞别太后再一同回冀州。
天家恩泽,她如今是深受太后娘娘喜爱的长乐县主,自然要要有受宠的骄矜与感恩。
太后娘娘念及昔年在姑苏时深受林氏姊妹的照拂,特地办了一场宴席,让顾昭与裴曜共同赴会。
林太后见二人并肩而来,郎才女貌,笑得欢喜极了,亲切招呼着二人。
王蓁坐在左上位,含笑夸赞,“从前就觉得妹妹、很想亲近,不想果真成自家妹妹,以后妹妹再回洛阳时多进宫与太后说说话,也多来我宫里坐坐。”
顾昭无奈地应和她一句,“臣女即将启程前往冀州,怕是不能来拜见皇后娘娘了。”前途未卜,她自己也说不准还能不能回洛阳了,王蓁是明知不会再见到她了,依然还要再补上一刀,让顾昭自己承认,她输的彻头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