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之宴

春草青翠，皇后召开春宴邀请一众贵女公子入宫热闹。马术，射箭，我样样都比那些姑娘们强，和小郎君们玩得不亦乐乎，惯受宠爱的五公主本就与我有旧怨，如今更添新仇。

曲水边上，大家围坐赋诗，接替飞花令，渐渐落下来，五公主悄悄看着我笑。

角亭调香，我看着面前的器具，茫然无措。我们赵家是武将，娘去世后更无人为我安排这些课程，我不过跟着兄长在家学中混着日子罢了。

我偷偷瞄着众人的动作，跟着将各色好闻好看的东西一股脑倒进碗中。

还未待我像众人一样搓成条子，五公主就走来高声道：

“武夫的女儿就是粗鄙，让你合香，你以为是在家揉杂粮面呢，让我猜猜，这香做出来是不是一股子土味汗味呀？”

我自知上次得罪了她，在他人的地盘上，我忍就是了。

五公主见我不理她，有些尴尬，越发上脸，“君有问臣必答，宫禁之中这点礼数也不懂么？真是没娘教的蛮子。”

我手上搓香丸的动作一顿，说不清一股怨气还是怒气直冲喉头。泥人还有三分性呢，再说殴打公主也不至于担太大的罪，罚便罚了吧。

我将那一大坨混着蜂蜜的香泥一抓，扬手甩在了她脸上，翻桌子骑在了她身上。

五公主哭喊大叫，一时间众女都上来拉扯我们，还没打她几巴掌，很快我就落了下风。

形势逆转，我头发散乱如鸡窝，被众人压着跪在地上，各色锦缎做成的云头鞋往我腿上、肚子上，胸口踢过来，一时眼花缭乱。我抱着肚子疼得默默流泪，不过痛归痛，那时的我只后悔没有多打她几下扳回本来。

“五妹，你们成何体统！”

一个当时并不算如何高大的身躯挡在了我的身前，我清楚地记得那衣裳是天青色的，一双手将我从那个被众人影子笼罩的角落拉了出来。

五公主哼了一声带着众人花孔雀似的离开。

我抬起头，泪眼蒙蒙地望着江英，他皱着眉头问：“方才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问瞬间开启了我眼底部大坝的水闸，我哭哭嚷嚷地将事情的经过一股脑诉说给了他，之前娘过世的委屈好像在这时候才突然发酵膨胀开来，我哭得眼泪鼻涕都吊得老长。还不忘抓住他的衣袖来擦。

江英有些嫌弃，不过总算没有推开我。他半晌开口道，“你做的香在哪？”

我给他展示了我剩下的小香丸和香线，他拿起来闻了闻，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我道：“水和蜜加多了一些，不过燃了以后应该很好闻的。”

我高兴道：“真的吗？那都送给你吧。”

江英拿了我的香回去，我很是期待他的反应，第二日我求作为侍读的哥哥带我扮成书童进宫，在宫学上见到我，江英很是意外。

我期待地望着他，“你昨日点了吗，好闻吗？”

江英点点头，“很香。”

春阳沐柳，绿柳摇曳，我看着树下瘦弱白皙的小少年心中升起了一股弄不明的情愫。

后来在和别人控诉五公主的过程中我才得知，无论是线香还是香丸，都不可能一日之后便能风干焚烧。

我羞愧得想回到那日把说出的话塞回嘴巴里嚼碎吞下。于是我决定不再爬树乱逛，好好学习，做一个名门淑女，还要在再次见到江英的时候给他一盒我亲手做的线香。

“王妃，殿下回来了。”

我收回思绪，望向门外，我的少年郎玉冠宽服，提着两盒胭脂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