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夜

被憎者，然后发现所谓被爱就是谎言，自己本就无一物，不过现在失去更多。

好在现在是在江边，好在现在是夏季午夜，好在是在没什么人的老旧小区，好在暂时无人在意——

哭吧，哭了就好了。

像是在对夏江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但都没有宣之于口。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夏江逐渐停止了哭泣，只听见细微的抽泣声，就像他之前压抑的叹息一样，细不可闻。何诗慕给他递了张纸巾和糖，夏江接过了纸巾却下意识拒绝了糖果，过了会儿想起来自己不用再控糖后才接过了糖果，扔嘴里嚼碎咽了下去。

“夏江。”何诗慕和他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确定他情绪舒缓很多之后才开口说话，有些犹豫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看见他摇了摇头，用手指着自己：“季书华。”

何诗慕不明所以：“啊？”

“我的真名，季书华。”夏江顿了顿，继续开口说到：“对我来说，夏江这个名字已经死在了这个夏天了，从此以后再无夏江，只有季书华。”

何诗慕猛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转头不看他。

诗慕，夏池没了，她已经死在这个夏天了，但你还活着，你要为自己向前看，忘记她吧。

从此以后再无夏池，只有你了啊。

记忆不受控制的和十年前这时候重合，何诗慕耳边响起了胡景老师的话，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差不多同样带着绝望和哭腔的声音，甚至内容都差不多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说一样的话。

我明明已经在努力的忘记，在努力过得像你们口中的正常人一样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何诗慕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再次望向夏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这次我不要轻易就接受和当做和我无关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反正就算这么做了也忘不掉，也只学会了假装。”她暗暗想到，拳头握紧又放下。

“夏江，我还是叫这个比较顺口，在我改过来之前，麻烦你多担待一下。”何诗慕努力装出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歉意，对着夏江说着话，夏江有些奇怪，但是觉得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流，也就随便她了。

“随你吧，都一样，只要我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对什么都不再在意，何况是一个称呼，只要不暴露行踪，只要不再被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怎么都好。

“我答应你，然后，作为交换。”何诗慕换了一种温柔的嗓音，对夏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平时会自己做饭，一个人的饭挺难做的，所以，我会做你的份。”

夏江狐疑的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要是在我被毁容之前，这种要求倒是经常听到，但是在现在，再次听到这种要求，我会想你的目的是什么了。”

何诗慕对他笑了笑：“因为我一开始和你讲的那个秘密，还记得吗？”

“因为之后调查你朋友的死因可能会需要我的帮助吗？”夏江试探的问到，如果是这样，他马上就会回绝，但是何诗慕摇了摇头，否认了他这个想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是因为？”

何诗慕随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虽然是半夜，但是地气蒸腾，刚洗的头发也有些汗湿。夏江看着她，随着她的动作闻到了一股清香，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盯着江面等着她的回答。目光再次被江中的月亮吸引，少了几分压抑便不再觉得心浮气躁。

“真美。”他这次由衷的赞叹到，然后就听到了身边传来一阵轻笑，转过头正好对上何诗慕有些妩媚含笑的眼眸，亮亮的，看着自己闪闪发光。

“我以为你在夸我呢。”何诗慕歪头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夏江脸上笑盈盈的。夏江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转头看江面不再看她。

是挺美的，和今晚月色一样。

夏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和何诗慕交流的时候一直是和烧伤前一样的“正常”，可能是因为何诗慕这么多年装习惯了所以深谙怎么和痛苦的人对话，也可能是她心里压根就没觉得夏江现在有多难看，不管怎么说，他活着就还好不是吗。

“我开玩笑的，只是今晚的景色，不管是说秘密还是说情话，都显得挺浪漫的不是吗。”何诗慕看夏江不再理自己，觉得有些无趣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至于吃饭，一个是我说的原因，另一个是因为，你完全没有好好吃饭不是吗。”

月光下何诗慕的表情是不加掩饰的担心，看得夏江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