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剪灯花

“哎，小姐，表少爷，你们去哪里了，夫人正着急呢，咦——这位是？”

“啊，这位是我师父，蜀山的酒剑仙……”

“哦！原来是蜀山的高人，快请，等我去通报夫人……咦，小姐？”

“我……我头痛。想去睡一会儿。”

“哎呀，阿香，快伺候小姐去休息……”

“阿香。”

“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你记不记得……有个男的，前几日一直在服侍我？”

“……男的？您是说阿华和阿夏他们？”

“不是……他，他……”

拼命想在记忆中找出那张脸。但所有相关的记忆却如同覆盖了一层雾一般。她张口，终究还是没法详细描述出那个人的长相。

只剩一点似是而非的影子。

“那个人……长得很清秀……身上总有种花草的味道……好像……好像是个郎中……”她努力从记忆中寻找那一点点痕迹，抬头，脚下的路直通向廊桥，她猛地指向廊桥后的那片院子，“对……那边有很多的牡丹花，都是他种的……”

“噗嗤——”阿香居然用手帕掩着口笑了出来，“小姐，你做梦了吧？”

“那里已经荒了好久啦，哪里有什么牡丹花，夫人前几天还说要种几颗花树呢~”

“小姐，你看是种梅花，梨花还是杏花儿呢？”

“可是……”

她加快了脚步，奔过廊桥。眼前的景象证明了她说的是对的。

那片地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丛杂草，张牙舞爪地铺满了地面，草间裸露着沙土，似乎由于常年未打理，那土壤干涩粗糙，上面还有几只长相丑陋的虫子在一点点的蠕动。

触目惊心。

“怎么……怎么可能……”

难道真的是在做梦？

“小姐，我知道最近表少爷来了你心里不好受~”阿香嘻嘻笑道，“这长安城里俊俏公子那么多，再过些日子，让老爷和夫人……”

“不……不对……”

她是做梦了？

还是说她现在才是在梦里？

她只觉得脑中如同爆炸一般，思绪和记忆疯狂地翻搅着，两眼一黑，居然缓缓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小姐！”

入夜。

尚书府今日异常的混乱。

采一之事后，刘静媛又突然晕倒，酒剑仙跟着去看了一眼，确认只是受了风寒后后刘尚书一家才放下心来，之前园子里，和采一有任何一点相关的东西统统消失了。一点不留。

而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采一的存在。长安一如往常的热闹，而现在，城中甚没人记得前几日他们还三两个聚在一起议论刘家的新姑爷，侍女们也忘了她们曾经悄悄对着新姑爷脸红，刘尚书也未曾再提那位前途无限的半子。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数月之前，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刘静媛从未生病，也从未请过什么郎中，一切都静静地消失了。

蜀山高人来府，自然是得到了刘家热情的招待。师父自然是一有酒就走不动的，更别说刘家这次还把御赐的名酒拿了出来，看的酒剑仙两眼发亮。李小遥却没她师父那大快朵颐的心思，匆匆用了晚饭后，来到了后院廊桥附近，俯下身，仔细地看着那一片光秃秃的地面，伸手试着去翻开沙土，尝试找到一点点之前那些牡丹花的痕迹。

然而是徒劳的。连一丝根须都没有。全部都消失了。

“为什么……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却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旁边的石桌边上坐下，沙土顺着指缝滑落。

“我倒是能理解他。”

她回头，是林岳如。他抱着臂，静静站在廊桥一侧，撇开了目光，望向那片空地：“他一定觉得，如果能让表妹活下去，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而且如果不抹去所有痕迹，恐怕在接下来的数年里，全长安都会被各种谣言所笼罩……”

“换成我也会这么做的。”他这句话一出，李小遥莫名地心惊肉跳，她急忙出口打断：“喂林大哥，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就随口一提，你怕什么？”他一哂后走出廊桥，行至她坐的石桌旁边。

夜凉似水，她的眼睛在夜色下低垂着，她缓缓开口，道：“我觉得我真的是太可笑了。”

“听到采大夫是妖的时候，我居然又那么一瞬间，下意识地认为他一定会害静媛姐……”

“我也是。”林岳如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虽然我觉得妹夫为人正直，不会故意害人，但是见到他是妖时，我居然也不免心生疑虑。”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林大哥，你说要是当时，在花园里，我们没有打断他，采大夫是不是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