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年的冬日比去年更冷,鹅绒雪花夹着尘土,闷冷落地。
赶货的商户麻布缠身,手指皲裂,吆喝着马车哐哐作响,途径拐角时侧目一瞧。
月猷清衣衫单薄,几块麻布破烂不堪,洁白手腕交缠鲜红冻痕,触目惊心。
学文的人心不苦,命苦。
半月前她还泡在图书馆里死啃古籍,试图将歪头八脑的文章参透。
为了十八线小词人姜槐安,她爬上翻下,最终也只寻到一本《姜槐安词注》
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昏昏欲睡,等再醒来时,就来到了这个破地方。
真是冻死人不偿命,月猷清抬头,对面木门简陋沉重,没有半点动响。
姜槐安什么时候出来,她快要饿死了。
“吱呀——”
刺耳声响,木门拉开宽缝,歪扭着像要摔倒。
宽缝中挤出身影,又高又大,身姿秀拔,体态清莹。
接着是一张冷脸,颧骨消瘦,浓眉深目,薄唇轻抿,目光落于此处。
月猷清颤微直身,不等轻拢衣衫便是晕眩,她轻轻摆头,抬步狂奔。
雪层下不知何时埋上暗器,小小石子令她趔趄不稳,险些歪倒。
纤细手指不等碰到姜槐安,男人就先一步后退。
算了……
月猷清身形微闪,猛撑上墙壁,勉强稳住破落身子。
她默念几遍文人风骨,压下揍人的念头。
“我饿了。”手心蹭的通红,只能轻柔呼气。
姜槐安沉默着,抬步向街边走。
大小铺子滚着热气,香味杂糅,勾着肚子作响。
二人从街头行至巷尾,停至一家极简陋的面铺前。
“姜公子来了。”面铺老板同姜槐安很熟络似的,笑眯眯的招呼,熟练的盛上两碗清水面。
月猷清毫不客气,抓起筷子猛塞一口,虽说没什么味道,果腹却也足以。
姜槐安这么穷,再吃多他也活不成了。
看着少女狼吞虎咽的模样,老板娘呵呵笑出声,心底却是疑惑。
自姜槐安搬来此处就常在这里吃面,她知道对方清贫,家中也无人依靠,每次面条量都多些。
可几日前他身边突来一位女子,样貌不输贵家小姐,却没有贵家小姐的脾性,再清贫也不叫苦。
奈何姜公子性子冷,这姑娘没名没分的,甚至连家门都不进,只在门外守着。
“今日天冷,姜公子加个蛋饼?也让这姑娘沾沾荤腥。”
月猷清一口面还未吞下,闻此话赶忙抬头,“不用不用。”
姜槐安都要穷死了,蛋饼这玩意儿,吃了也不顶饱。
“加吧。”在老板娘的注视下,姜槐安缓然张口,音量不高,眸光淡淡。
“真的不用!”月猷清单手将碗护住,“吃饱喝足足以,不必追求口腹之欲,要有闲钱,多买些书看也好。”
说完她思索片刻,“虽然你读的书也够多了。”
姜槐安没有接话,只是眉头一动,有些不解。
他吃饭慢条斯理,快而雅致,少有的史评上称他硬瘦清刚,确实不错。
这四字一旦蹦出,就如同草木般疯长,神秘的使命感拉扯着月猷清探头。
姜槐安,字尧之,历史上的他一生孤苦飘零,心怀宰辅之志,却未能实现。他年少时曾有一心爱之人,可两袖清风,又怎敢误佳人?结果不明不白的错过,往后一生都在怀恋。
或许是女人天性八卦,她忍不住构想起那白月光的模样。
姜槐安现在多大?二十?还是更大?
或许,她还能见证一段爱而不得的情愫。
想到此处,她鼓了鼓气,默默点头。
冻死饿死也值了。
“过几日,我要回乡。”这是姜槐安说的第二句话,他将碗筷放下,面条一扫而空,剩些带着雾气的汤汁。
“回乡?”月猷清重复一遍,朝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模糊不清的说道:“回去乡试?”
姜槐安嗯了一声。
乡试,那他应当是二十出头了。
今年的乡试比往年晚了许久,往常是秋闱,今年倒是能称得上冬围。
不过这倒霉蛋一生都未中第,考了四次乡试全落榜,若让她高考四次落榜,她早抑郁而终了。
古人的抗压能力就是强。
“这是你第几次考?”她问出声,随后又意识到不妥。
这不是上赶着咒人家么?
姜槐安坐的直,双手搭在膝上,这话令他一顿,沉吟道:“第二次。”
“要我说,你别考了。”月猷清又吞口热汤,目光落至远处山岗。
白雪皑皑,树枝被压的弯,强撑着不倒。
姜槐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