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卿遁坤道（3）

她们继续朝千鄣山往南的方向驶去，待走到鄣南山下一个军马转运站，又有两名监臣前来接应。问了一位年长监臣才知这是宫里的规矩，在此地要增派人手送废妃上山，等送上去后他们就再回到这里。

一路上道路宽阔，四野稻穗青青，番芋片片。因陇州有芙蓉国之称，走上三五里就见片片荷塘。

虽是初秋，那荷花早已败落，但成熟的莲蓬棕黑圆滑，夹在泛黄的荷叶间，甚是笃稳安定。成群来自西域、东土的商户骑着肥壮膘厚的骏马或乘着色彩斑斓的马车，熙熙攘攘往来而去。沿途百姓的家舍考究，篱笆齐整，院落里栽有无数瓜果蔬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她们的车队素朴无华，平常而不起眼，那几位押送的监臣又得章青砚礼遇，与马夫很快熟稔，所以一路上平平安安。

走过数座山、趟过数条水，千鄣山的主山脉终于矗立在眼前。

陈氏皇族对这群山脉颇为青睐。当年有人提出国都建在水陆便捷、物产富饶的越州，以为上阳虽是中原历代帝王喜爱的地方，但旧朝宫庭杀戮太多，比如当时的南罗国国王蒙承廖就死在这里，以致过于阴森有损帝王气。陈岳陵也曾犹豫，但一旦走过了千鄣山几个著名的地方，就笃定建都于此，连国号也起为“鄣”。

鄣南山是一块风水宝地。据说陈岳陵一位宠妃本是南罗的公主，因国破家亡被虏进皇宫为奴，时年三十五岁的陈岳陵偶然遇见，很快纳入后宫，竟然直接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在宫中享受的待遇与皇后无异。这位蒙承贵妃却是坚贞守死理之人，一心只想回到故国旧土，如此荣宠恩泽也不为所动，几次三番不肯屈就陈岳陵。

为此陈岳陵大怒，将她送出宫做道姑。可还舍不得美人，便安置在鄣南山的绝响观，以便自己常去探望。谁知有一次到绝响观，遭到几个南罗人暗杀未遂。陈岳陵误以为是蒙承贵妃的安排，从此对她死心，也对南罗人恨入骨髓。本打算赐死蒙承贵妃，谁知她从绝响观逃脱无影。后来听说在灵州见过她的踪迹，但那时先皇已薨，圣祖皇帝陈源德以为一个女子也先掀不起什么风浪，对此事并曾放在心上，从此蒙承贵妃下落成谜。

陈岳陵气急之下，令凡事忤逆圣意、触犯皇规的女子，或因自家族人犯法被皇室子弟舍弃的妻妾全部放逐到绝响观修行。至此绝响观成为宫廷禁苑废妃所住，少有人踏足。后来鄣西山又成为丢弃宫中人犯尸首的地方，又有传说这两个山头危峰峻壑、猿径鸟道，还有虎狼毒蛇频繁出没，因此鄣南山绝美的风景也不再为人们乐道和向往，反而成为一座人们臆测中的囚所。而进入绝响观的女子没有一人从鄣南山上下来过，因此外界对绝响观里的实况几无知晓，更加生出很多诡异传说，使人谈之色变。

章青砚一行就沿着人们传说的危险山路朝绝响观盘旋而上。起初随行的监臣个个凝神聚气保护马车的安全，直到在忐忑不安中行走来过半路程，发现除了四周除了风声便是空寂，什么凶险也没遇上，这才稍为定心。只是这些山路越来越曲折险峻，兜兜转转大约行了两个时辰，才到了一片平石阔崖地带。

章青砚仰首看到那个曾在鄣宜谷里遥遥隐约可见的道观，乌漆飞翘的屋顶在碧绿的树林中矗立，两道瀑布从观侧一个山峰上倾泻到山谷里，有大雁结对飞来，徒留一片鸣声又不见了踪迹。

她曾也以为这里肯定一片荒芜，残垣冷壁，衰草枯杨，凄凉无比，谁知走过万壑千流，曲廊竹道，听过激激水声，又见片片红叶漫天舞动，那个被人称为恐怖阴森的绝响观，竟然建造在这片仙境里！

“我们走错了么？”章青砚一阵恍惚。

从越州就随行的一位中年监臣面脸狐疑地从兜里拿出地图，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又与身边一位同行的年轻监臣嘀咕了几句，最后仍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却听到军马转运站的那位老监臣肯定道：“没错，这就是绝响观。”

章青砚不由看住他，问：“请问大人尊姓大名？”

“卑臣霍珽。”

“霍珽。”章青砚讶异，忽而有点欢喜，“大人可是出自霍璜霍将军的霍家？”

霍珽笑了笑：“非也！卑臣在此地快三十年了，名动京城的霍家可是将门之后，如是卑臣本家，卑臣幸哉。”

“哦！”章青砚刚刚升起的希望登时全无，只继续刚才的疑问道：“大人所言为真？人们说绝响观不堪踏足，可这里的景致却胜似越州离宫啊。”

一旁的霄环凝眉沉思，问霍珽：“大人，以前来过绝响观？”

“是。卑臣曾送过先皇两位废妃、当今一位废妃来此修行。”

章青砚问：“那废妃可是五年前被废的符才人？”

“是啊。可惜！符才人到这里就每日自服丹砂，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废妃到此修行不许自戕，否则株连九族，符才人每日服用丹砂是慢性自杀，大可作病死处置。

章青砚默然。这里景致再好也是废妃居所，想到此的人有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