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烟交雾凝(4)
连续几日,京兆府尹郭东定和新封的左右骁卫大将军吴岩指挥尹臣、禁军清扫闹事街口残迹,又接到旨意要求他们从今日午后开始全力肃清市井街坊的胡人,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皇帝特别单独下一到密旨给郭东定要求将滞留在韦府、袁府的胡人死士一并抓捕并立即处死。
郭东定对皇帝的这道密旨并不惊讶,不惊讶不仅仅因为韦晃故意泄露袁氏私养胡人死士,而是奇怪皇帝为也何知晓胡人死士的存在——直到某一天吴春舫密访才知道了答案,并第一次对皇帝产生抵触情绪。
只说那日吴春舫从袁府出来后,先回到吴府休息,等深夜降临,确认袁氏跟踪监视的人撤走后,着便装出偏门悄悄儿又去了趟郭府。
吴春舫向郭东定出示袁氏在贡州私造兵器坊、馔养胡人死士、袁志琅收刮敛财,甚至还有一些袁辅政知晓黄闵韧叛逆却隐而不报的证据。这些证据几乎全部写在袁辅政与袁志琅来往的书信里。
郭东定面不改色:“吴相,这些信从何而来?”
“郭大人,今日老夫既来了,就不会有任何隐瞒。这些信是章令潜贬至元州前托人带给老夫的,并告之此信可为日后倒袁的铁证。”
“章令潜?”郭东定此时才落出错愕神情,“卑职记得,吴相与他从未有深厚的交往——”
看着吴春舫满面皱纹的脸庞,郭东定陷入深思,过了半晌,便不再质疑,“卑职妄言,当初章氏未出事前,吴相就密谋与章氏联手倒袁,可惜后来章青均被弹劾,王氏又执掌十万西北大军,眼看倒袁不成,章令潜只好认输,但又不甘心,便将有关袁氏的证据交给了您。”
吴春舫双目炯炯:“郭大人,老夫一出示这些证据,您就分析得一清二楚——不错,正如郭大人所言,今日到了老夫将这些证据公布的时候了。”
“吴相,您认为现在真到时候了吗?”
“郭大人什么意思?”
“卑职以为,陛下手中也一定又类似与这些的证据,为何陛下至今未清算袁党?”
“陛下没想到还未削弱黄闵韧的兵权,就爆发贡州叛乱,担心清算会引发意外,所以一直托而不决。”
“您只说对了一半。袁辅政最大的喜好便是敛财,至于会不会背叛朝廷也显露端倪,他明明知道黄闵韧会叛乱却隐而不报,只想在其中捞取好处,比如在贡州私造兵器坊,对黄闵韧谎称这些器具是从西域贩来,既满足了黄闵韧扩充军备的野心,也达到自己敛财的目的。此外,陛下还须要袁辅政掌管官吏,又担心拥军过甚的王氏。后来宫中有了王贵妃生下秦王昭,陛下对外表现出对秦王昭的特别恩宠,尤其放言改立秦王昭,这多少是为了稳住王氏兄弟。可陛下忘记了,一个人敛财敛到一定程度也会厌倦,从而想要更多其他的好处,尤其像袁辅政既有手段控制住封疆大吏,便想控制住更多的人,如此便会危机皇权。”
“郭大人的意思,京中已经有变?”
“对。这是陛下是想弃守京城的主因。如果单单贡州叛乱并不可怕,倘使这个叛乱出在朝廷内,那才是最可怕的。”
“郭大人既看出来了,为何不对陛下说?”
郭东定摇头:“有些事陛下看得比臣子还深远,在乱世臣子须为天子排忧解困,可有的话却不能当面说哇。”
吴春舫何尝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正要说话,却听郭东定诚挚道:“吴相,您今日信任卑职,将如此重要的证据给卑职过目,卑职也当吴相为知己。你我皆为朝廷作想,便也无隐秘处。尤其眼下有些话卑职对吴相说,也是应当的。”
“郭大人,老夫生为已故太后的亲弟弟,所有目的用心都是一个‘忠’字,即忠君不二,只要利于朝廷,老夫责无旁贷,乃至视死如归亦无反悔。”
郭东定笑了笑:“吴相言重了!入朝为官岂有不顾身家性命的道理。倘使真的不顾身家性命,也无报效朝廷的机会。卑职想大人今日前来,一是忧于国家,二是忧于自身,才与卑职剖心长谈吧。”
吴春舫素来知道郭东定无论做事还是讲话都非常耿直,没想到今日对自己也如此直白,心下暗暗不喜,却和颜悦色道:“大人看得透彻,老夫敬佩!只是有的话不便讲得太明白。你我都是出生官宦之家,又都是状元及第,自当清楚读书、为官的目的。既然你我同心同德,便可做到推心置腹。郭大人,您以为呢?”
“哈哈!吴相难得如此直爽——也好!你我既同谋国也谋己,便也不必藏着掖着。”郭东定走到书案边,卷起袖管拿起一柄狼毫舔上浓墨,屈躬伏案,端端正正写下一个字“储”。
“想当初殷氏能死灰复燃惑乱后宫、左右朝纲,致使四位皇子蒙冤而死,致使皇四子卢王淼受惊吓早逝,致使皇长子清王隆致残病逝,致使其他皇子明明天资聪颖却不得重用,致使天下无数庸才蠢蠢欲动,皆因这个字。”
吴春舫沉默,良久才问:“郭大人又想和老夫说什么?”
“吴相将章相的证据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