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竹秋尽管因为妙答应落水一案心里七上八下的，但难得见公主这么积极地去皇上跟前走动，她还是很高兴，于是赶忙去衣柜里取衣裳。

珈月换了身色彩雅致的蓝地团花纹便服，简单挽了盘辫，只簪了几只素玉簪，便掐着饭点往清溪书屋去。

陪君父用饭虽不利消化，却有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从天馥斋去往清溪书屋的路途并不遥远，不过一刻钟时间，两人分花拂柳，沿着溪流到了清溪书屋前。

路过藻思楼时，珈月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在一棵苍松下，手里抱着几卷书册，同几个人在说些什么。

看其中一人背影，应该是四阿哥，旁边还站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是被夺官仍留于尚书房的顾八代。

他不是因病告归了么，难道阿玛没许？

珈月虽有些纳闷，却也没多想。这老先生怼人不留情面，但才学却是一等一的，被挽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珈月抿抿唇，又多看了眼策凌。

这莽夫难道得了什么任务，难不成是同四哥在藻思楼修书？

许是他们刚好止住了话头，又或是策凌察觉到被人凝视的目光，忽然侧身往这边看来。

见到是珈月，方才冷脸凝思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温柔起来。

珈月慌忙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领着竹秋经过。

过了玉带桥，便到了清溪书屋，值守的太监忙进去通传。

不多时，梁九功便从里院出来了，满脸堆笑打千儿：“六公主，您这边请。”

俗话说看太监脸色，知皇上心情。

珈月见梁九功态度殷切，便知自己来这一遭，不是糟皇帝心的，内心便也坦然了几分。

皇帝居住畅春园时，往往在澹宁居听政，清溪书屋则是休息之处。

此处四面环水，环境幽静，院内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很适合静养闲居。

这个时间皇帝还未叫传膳，梁九功将珈月领进东梢间书房，撩起竹帘，便见康熙正站在书案边，负手注目一盏乌木雕花刺绣屏风。

屏风并未正对珈月，她看不清上面绣的是什么。

康熙听见帘子响动，缓缓转身，面不改容地看着珈月进到屋内，却没发一言。

珈月蹲身行礼请安：“儿臣给阿玛请安，阿玛万福。”

康熙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怎么想到过来给朕请安了？”

珈月见他并未叫起，便依然肃着身子，也不弯弯绕，直言道：“儿臣听闻妙答应坠湖，想来告诉阿玛，妙答应出事前来过天馥斋，那时儿臣在午歇，没见着她。”

康熙没顺着她的话说，只冷哼：“若不是有事，你倒还想不起朕来。”

珈月没料到他对妙答应落水之事浑不在意，于是拿眼觑了觑君父神色，刚好对上他凛凛谛视的目光。

珈月直了直腰板，大胆对视：“女儿这不是担心阿玛为此事伤神嘛。”

她特意放柔了语气，带着些孩子气的娇憨。

妙答应坠湖一事，疑云密布，珈月只有些微不太明确的猜想，于是特意过来探探皇帝口风。既然皇帝想扮慈父，自己当然也要配合着演好乖巧女儿的角色。

康熙语气娇憨，展颜带笑抬了抬手：“起身吧，难得你有心，过来陪阿玛说说话。”

珈月嘴角噙着笑意，从桌上端了茶盏，走到书案前乖巧奉上：“阿玛喝茶。”

康熙接过茶盏，坐到太师椅上，拨了拨茶盖，“妙答应坠湖之事与你无关，你无须挂心。”

珈月当然知道这事与她无关，但不代表她不在意这事。康熙召佟佳氏子侄入畅春园，摆明了是有意施恩母族，欲下嫁公主到舅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宫中属意的人选是五公主，但偏偏有人要将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拖入其中，溅她一身泥污，却是不能忍的。

何况，若那舜安颜真是五姐未来额驸，自己身为妹妹却与他有风言风语，五姐何辜？

珈月低声说道：“女儿谢阿玛庇护，只是妙答应是从天馥斋离开后落水的，女儿听闻此事心里五味杂陈，想求阿玛一个恩旨，让女儿去妙答应的住处看看，也算是弥补昨日未与她见面的遗憾。”

康熙双眼眯了迷，冷眼注视着她，她这是不想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他视线转向身侧那盏屏风，沉默片刻后道：“准了，不过此事自有德妃和宜妃主理，那些流言你也不必太在意，朕已经让人去处置传扬的奴才了。”

寥寥几句，并未过多提及妙答应，这么看来她并不得圣心。

可是既然不得圣心，又为何能伴驾入到这园子来消暑？难道是均沾的雨露，凑巧恩泽到了她头上？

珈月按下心思不再多想，这次过来的目的不过是探探皇帝对这件事的态度。比起妙答应的死因，他似乎更关心此事对珈月声誉造成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