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待门扇彻底阖上后,宋寒音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看吧,明明是她的亲事,她却没有权力拒绝。
只因这门亲事能给家中带来巨大助益,所以他们罔顾她的意愿,替她选定了未来。
她的人生就像牵线的皮影一般,身不由己,受控他人。
为什么张汝德选择她,她就必须感恩戴德?
为什么她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还不是因为她无权无势,身份低微!
愤怒与不甘化作一团邪火在她的四肢百骸游窜,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
宋寒音的眼神愈发晦暗幽深,十七年来她第一次对权势生出了渴望。
张汝德的聘礼给的着实不少,两相对比之下,宋家原本替宋寒音准备的嫁妆显然不够看了。
这些日子张汝德也没少给宋家好处,嫁妆太难看也丢人,宋家夫妇一合计,咬咬牙准备给宋寒音添些嫁妆。
这日,天气晴好,街市店肆林立,人烟阜盛,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常。
宋寒音随着娘亲林氏一起出来置办首饰。
金玉阁是宛丘县内最大的珠宝首饰铺子,坐落在主城街最烦繁华的路段,两层高的小楼,描金牌匾,红漆木柱,端的是金碧辉煌。
宋家虽然经营着一家小书坊,但挣的钱只够勉强糊口,并没有多少盈余供家中女眷使用,宋寒音的首饰大多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像金玉阁这种珠光宝气的地方她只在幼时跟随娘亲来过一次。
当时宋家的书坊生意势头不错,林氏又怀了宋春歌,所以宋书成便让林氏到金玉阁挑一件首饰作为奖励。
宋寒音便是那时随着父母进了金玉阁。
琳琅满目的珠翠让林氏看花了眼,对托盘里的每一件首饰她都爱不释手,但最后她却挑了一支不太起眼的镶玉银簪。
只因为那支簪子的价格比较便宜。
如今手头虽然富裕了一些,但面对这些价格昂贵的精美首饰,林氏依旧觉得肉痛,左挑右选的,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虽然这是为宋寒音置办嫁妆,但这场亲事本就不是她所期待的,所以她干脆什么意见都不发表,任由林氏做主,自己在旁神游天外。
昨天夜里受了些凉,宋寒音忽觉腹中绞痛,在店中伙计的指引下,急匆匆去了后院的茅厕。
正准备回去时,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后院大门,那门只简单用一根木栓锁着,从里面就可以轻易打开。
宋寒音定定看着那道朱漆大门,鬼使神差地想到:“如果现在从这后门出去,逃离此处,那这场婚事是不是就可以作罢了?”
心里的那道声音如恶魔的低语,诱惑着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在手即将触碰门栓之时,她蓦的回过神来,将手收了回来。
没有官府的路引,身上没带足银钱,她就算逃出去也走不了多远,更何况世道险恶,一个貌美少女独身上路,将要面对的是数不清的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被拐子拐了去,运气好点是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运气不好那就是流落秦楼楚馆供人亵玩。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宋寒音无法承受的。
所以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她逃不了,也不能逃。
歇下逃跑的心思,宋寒音转身欲回,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随后有人惊呼:“着火了,救火啊!”
宋寒音这回没有犹豫,推开了金玉阁后院的大门。
失火的是对面的桃源客栈,两层高小楼被火焰包围,出入口正冒着滚滚黑烟,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空晕染成了橘红色。
周围的街坊在家中打了水,一盆盆泼向火焰。
几名形容狼狈的住客从客栈中跑了出来,嘴中高喊:“快救人,里面还有很多人。”
宋寒音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看了一眼火势和正在救火的众人,感觉距离火势蔓延开来还有一会儿,咬咬牙,在旁边的水桶里取了些水泼在身上,用沾水的衣袖掩住口鼻,然后同其他人一起进入火场救人。
一楼的人员基本已经疏散离开了,她跟随众人上了二层,分头搜寻幸存者。
宋寒音推开了一间未上锁的房门,里头的景象让她悚然一惊,差点忍不住惊叫出声。
不大的客房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四五个人,有男有女,他们的身上都有被利器所伤的痕迹,鲜血汩汩流淌,看样子是刚死没多久的。
满目的红色中,宋寒音注意到了一名身着月白色的纱裙的少女,她仰头倒在在了门槛边上,苍白的面孔上已毫无生机。让宋寒音在意的是,自己和死去少女的长相竟有七八分相似,乍一看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尸体,令她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