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动
穆国都城,靖阳城,问宁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亦是她身死的地方。
生在何处,便死在何处,这算不算也是有一丝小小的慰藉?
叙白停下了脚步,在距离城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城门巍峨高耸,威严庄重,左右有两列黑甲执戟的军士把守,面无表情注视着往来进出之人。
那时的她从未出过这城门,而如今她就在这城门外,注视着这其实对她来说是十分陌生的城门口。
“叙白姐姐,你怎么了?”林澄见她突然停下脚步,不解问道。
叙白笑了笑,脸上不见有任何的悲戚与忧伤。“我生前就是住在这靖阳城中。”一别三年,再见以为恍如隔世,可好像什么也未改变,自己心境竟如此的坦然宁静,也未涌起什么思绪,与她先前所预想的大相径庭。
她早早就发觉了自己作为人时的情感在渐渐地淡泊。她想是不是因为这三年陪伴在身边是两位绝世脱俗,出尘飘然的人,才会让她如此,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他们问道清修,心如止水,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她不清楚。
林澄又惊又喜,“这么说来,叙白姐姐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地方,这真是太好了,我第一次下山,还怕人生地不熟,师兄又不在,还让我担心了好一会。”
沈玉玠原本是与他们一同上路的,但在半途中突然接到一个消息,似乎很紧急,就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一个靖阳城内一个宅院的地址给他们,说要在那个地方会合。
比起沈玉玠的中途突然离开,叙白更好奇的是此番下山,他说是要来这穆国都城靖阳城中杀一人,如此涉及危险的事还要带上林澄,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毕竟林澄心思单纯,而且显然对此行目的是一无所知的。
叙白笑了笑,“林澄林小道长,那你一路上是存这怎样的心思与我待在一块的?担惊受怕,忧心忡忡?”
林澄连忙摆摆手,又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有些不适应……我自小生活在五蕴山上,见到的人基本都是本门派的人,接触到最多的人就是师兄了。此次师兄让我与你们一同下山,我既是开心又是害怕,听说这都城繁华热闹,一旦进去总是避免不了与人交道,这人情世故我又不擅长,生怕不小心惹出是非,让师兄为难,这一路上也见了些陌生人,可我总是不能坦然面对,还是与花花草草相处舒服得多。”
“你啊,竟然想了怎么多事情,见你一路上总是不自觉皱着个眉,所以与你说个笑。”叙白也不再逗弄他,沈玉玠把他护得太好了。
“既来之,则安之。指不定会有许多有趣好玩的事,你这个年纪,多看看与历练历练总是好的。走吧,我们入城。”
城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喧嚣。主街道宽敞悠长,一眼看不到尽头,两旁是各种店面商铺,小馆小摊,物品堆堆列列,满目琳琅,一派热闹繁华。
买东西的小贩沿街扯着嗓子高声叫卖,此起彼伏,明争暗斗;买东西的人东瞧西望,挑挑拣拣,讨价还价;有人锦衣玉袍大步流星,趾气高昂走在前头,有人低头谄媚,小心翼翼尾随在后;酒馆酒楼一桌桌汉子醉醺醺围坐一团,高谈阔论,调笑作乐;三三两两女子倚靠阁楼,浓妆艳抹,执帕媚笑,挥扇招手;不引人注目的拐角,几个乞丐衣衫褴褛,脏丑不堪,倒地悲吟;明净书院里有朗朗读书声,狭长小巷中有打架斗殴音……
叙白沿街观看,从妖的眼去看人,看世间,可真是怪异与矛盾。
不知是因为心态发生了变化,此刻叙白只觉犹如镜中看月,水中看花。成了妖,她的眼睛看到的,像是隔了层水雾,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这无端溢出的怪异感觉让她无可奈何,无所适从。
她想起她醒来时那无力的感觉,那时她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一丝的妖力,醒来感觉自己就像是世间普通的一个病弱的女子,甚至都不如她们。
体寒,惧光,身弱,感钝,这妖做得可真是太失败,她问过道长其他的妖也是这般吗?沈道长只是平静地淡淡道:“我只见过与接触过你这一个妖。”
一句话就把万般的疑惑都堵住了口,切断自己接踵而来有关与妖的各种问题与自己的各种疑惑不解。沈玉玠说的是实话,可不知为何,叙白总是先入为主地把沈玉玠当做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只怪他的身份、样貌与气息实在是有种神秘莫测的天上之人的感觉。
叙白一袭红衣,手执红伞,陷入深思。红衣红伞本就太过起眼招摇,身边还跟着一个素净白色道袍的小孩,看起来着实的怪异。
有人缓下脚步侧目偷看,有人与身旁之人两耳相交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叙白感受到这些眼神,面不改色,心中不以为意,如若真的是镜中花水中月又何必在意,妖看世人,人看世人,有区别与没有区别又如何,人还是一样的人,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本质不会改变。
怎么会呢,一个邪恶的想法乍起,这人是骨头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