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永不灭亡
一种无法接受的结束感涌上心头,她打开铁饭盒,白面做的小兔子已经冷了下来,凝在饭盒的底部,怎么拨弄也拨不下来。
她呆滞地看着最后一丝夕阳落到山的后面,面前没有一个人了。她发着呆,心里像丢失了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一样,眼泪正要落下,突然听见身后有喇叭声响。
她看见他下了车,背部依靠在刚搬运过重物的货车旁,仰着头喝水,他的喉结一下接一下地移动,刚才的夕阳就是像现在亮起的火光这样,照耀着他裸露肩头上的汗水。
周围都是堆积的煤炭,无数漆黑的煤块堆起了一座又一座灯光耀眼的城市,变幻成无尽的电流,支撑着这每一抹为人类文明服务着的光亮。
卡车上的音箱里响起俄罗斯乐队Pompeya的《90》,两句歌词在他喝完水看向她的那一刻飘入他的脑海。
“So it\''s just you\''re here in the memory.就这样你正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And it\''s not my lived in melody.不是我自己执意活在这段旋律里。”
她想起他们俩经历过的一切,在这广阔的、被阳光照射着的大地上,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每天为了生计不断奔波的普通人、穿梭在闹市与水泥间的普通人。
工作、租房、生病,这些事总会把他们其中的一个折磨得不成样子,透支着身体,荒废了岁月。
他们贪婪地霸占了某一座硕大的城市,却发现自己又会被当作祭品,之前是她,现在是他。
她意识到,这里依然不属于他们,他们也留不下来。
可是,她遇见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感到自己经年以来,身上所经受到的伤痛和苦难都在缓解。人生这样幸福的时刻实在太少。
她看向他,心想,如果一个人,永远留在了另一个人心里,会怎么样?
他朝着她走来,要递给她手上给她准备的另一瓶水,她却在走了几步之后,一下子扑进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安静地听着她哭,手上始终保持着举着瓶水的动作。他身上搬运一天货物后留下的汗味,伴随着他刚从卡车上走下来沾上的车座气息,留在他穿着白色背心的肌肉上,她哭了一会儿之后怕他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
“不冷,没事儿。”他把瓶盖替她拧开,然后轻轻用手给她擦去眼泪,“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不知道在家里等我?”
康芷接过水,喝了一口,眼神看向地面,“那里不能是我们的家了。”
她把事情的大致原委和他说了一遍,他有些吃惊地看向现在更浓厚黑烟肆起的矿井,回过神,逐渐把她抱紧在怀里。
“你和他们签的合同在哪里?”康芷在怀里小声问他。
“沈叔最近有自己的新办公楼了,旧厂房的文件应该都移交到了那里。”黄满益轻拍她的肩膀,单手把塑料水瓶的盖子给拧上。
“那我们去。”
“你也去?”黄满益低头看向她,眼前都是她漆黑的麻花辫。
“嗯!”康芷很大动作地点了一下头。
“地上的小兔子是谁的?”黄满益指着远处那盒在煤黑中格外显眼的兔形点心,明知故问地问她。
康芷抬头,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耳朵,“等你离开这块吃人的地方,我再给你做新的。”
“可我觉得那个挺不错啊。”
“那你带着它们吧。”康芷跑过去,捡起地上一男一女两只兔子,等到黄满益也朝她走来时,把它们一起塞在他的裤兜里。
他们朝着镇上走,走着走着黄满益怕康芷走路太长时间挺不住,不利于术后最后一段时间的恢复,他和街边农民房里的老农说了一声,借走了一辆最破旧的摩托。
试了试还能开,他先小骑了一段,康芷就跟在后面跑,等到觉得没问题了,黄满益再一伸臂把地下的康芷捞到身前。
“坐稳了。”黄满益脚下加速,康芷感到有种破风而去的刺激。从前在成都时总是坐在他身后抱着他,在等红绿灯时悄悄在他背后写字,今天坐在他前面,才体会到这份骑行时不管不顾的快感。
骑了几个路口,康芷才发现这里的纸钱店越来越多,这些都不是巧合,现在只觉得它们背后隐藏着无言的墨色骨灰。
到地方了,他重新把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晚上干冷的风不断夹着砂砾刮来,不过好在今天她听话,多穿了件衬衫,所以在摩托车上时他只要多拥着她一点,她就不会那么冷。
一共就三层楼,一楼都是门洞,没有电梯,爬了楼梯上去,二楼的走廊没有光亮,房间门紧闭。他们来到三楼,康芷在进门前抓紧他的手,但是并没有要缩在他的身后,而是挺了挺胸,一副要保护身边人的样子。
新装修好的办公室风格十分聚财,大松木雕砌成办公桌,几个古董陈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