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侧过脸,看着陆嘉年,莹润水眸十分清冷,仿佛没什么情绪,像润了一汪冷泉:“何为“又”惹人非议?怎么?夫君还记得之前的那桩事?至于我与三弟的关系,我自然很清楚。可夫君与楚小姐,今日不也肌肤相亲了么?夫君怎么不担心你自己会惹人非议?”
温棠生得极美,她的母亲生前也曾是京都第一美人,父亲又是大才子,她则更是集齐了父母优势,十五六岁开始便明艳京都,倾慕者如过江之鲫。
但这朵人人渴望的娇花,却在嫁入陆府后一年,变得黯然失色,泯然于众。
而更让人唏嘘的是,温棠并非盲婚哑嫁,她与陆嘉年也曾是两情相悦。
可也仅在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陆嘉年似被戳中了要害,被温棠堵到无话可说。
换做是以往,面对温棠的冷漠,陆嘉年会拂袖转头离开,可今晚,也不知是心虚作祟,还是温棠的模样过于孱弱,竟让陆嘉年不舍离开。
灯下看美人,像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又像雾里看花。此刻的温棠就宛若青石小巷里的雨后栀子,透着一股凄楚破碎的美。
陆嘉年伸手,刚要试着碰触,下一刻,温棠身子一侧,将将避让开了,两两相望,她的眼神始终清冷:“大公子,你还有旁的事么?”
大公子……
他已经沦落到被她这般称呼了。
阖府上下都以为是他冷落了她,可事实上,分明是温棠拒人以千里之外。
陆嘉年的手又落了下去,面色也冷沉了几分,嗓音亦然:“既然你也知道,我今日与楚微有肌肤之亲,那我便就说实话,恩师临终之前,将楚微托付到我手上,我自是不能对她置之不管,今日你二人落水,我念及你会凫水,这才先救了她上岸。此事,阖府皆知,我若是不对楚微负责,断然会委屈了她。”
陆嘉年这番话一出,他凝视着温棠皎洁素白的脸,试图在她脸上寻出蛛丝马迹。
没有爱恨嗔痴,也没有歇斯底里,只闻温棠嗓音无波,道:“大公子说得是,恩师之命,不能违抗,你也不能辜负楚小姐。算起来,楚小姐也是你的师妹,她知书达理,出生书香世家,断然不能为妾。不如这样,大公子与我和离,再娶了楚小姐,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
温棠说得是真心话,并非一时气话。
五年冷漠,年少时再深厚的感情也已经消失殆尽。
陆嘉年的剑眉倏然紧蹙,一惯温润如他,此刻眼底却溢出些许戾气。
“温棠,你可真是大度!和离之事,岂是你随口说说的?!我今日来,无非是通知你一声,我会抬楚微为平妻。另外,你离三弟远些,莫要招蜂引蝶!”
陆嘉年拂袖,转身离开。
他打开房门,迈出屋子,在转向走上廊庑时,眼角的余光往屋内望了一眼,却见温棠毫不动容,仿佛根本不在意。
陆嘉年的步子加快了几分,一刻都不愿意在汀兰苑逗留。
桃夭见状,无奈叹气,立刻折返屋内,见温棠心平气和的饮花茶,她煞是费解:“少夫人,大公子今晚估计是来求和的,您为何不服个软?”
温棠缄默,玉葱般的指尖在瓷盏上轻轻抚过,嗓音透着一股凉薄:“破碎的东西,再怎么沾粘,也会有裂痕。”
桃夭无言以对,她忍不住心疼自家少夫人,从十八岁到如今二十四岁,已经在这深宅后院荒废了六载,可女子一生又能有几个六载。
这时,门外的小丫鬟忽然晕厥了过去,主仆二人朝着门扉望过去,就见三公子陆展款步走来,手中还提着桃花酥。
陆家的男子都生得颀长俊美,陆展虽是庶出,幼时瘸过腿,但如今已是兰芝玉树般的人物。
“嫂嫂,兄长方才可凶了你?我会向兄长解释清楚,今日之事实乃无奈,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嫂嫂溺水,再者,兄长只顾着楚小姐,嫂嫂却……”
陆展一言至此,又堪堪止了话。
他虽没说完,但言辞又实在精妙。
倘若温棠还在意陆嘉年,必定会因此更加嫉恨。
但她并不在意了。
温棠莞尔:“我无事,你兄长也没对我说什么狠话,今日还是要谢谢你,三弟。”
陆展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将桃花酥递到了温棠面前:“嫂嫂,莫要管那些闲言碎语,你是兄长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兄长即便要让楚小姐进门,也不会撼动你的地位。”
闻言,桃夭急了:“大公子当真要抬楚小姐为平妻?”
温棠低喝:“桃夭!不必多言。”
什么都不重要了,便是和离也无妨。
温棠神色不变:“三弟,总之,今日多谢你了。时辰不早,你快些回去吧。”
陆展尚未弱冠,已经十九了,温棠进门那年,他才十三岁,还是个被人唾弃的瘸子。是温棠一次次的鼓励与帮衬,让他变成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