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4

焦云草在分别时告诉李莲生他叫焦云草，但其实还有后半句话他没有说，“也是焦云尹”。

他时常会想，如果当初哥哥没有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他，那么现在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会不会是他。

可每每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了，不会的，哥哥不会住在这样一个破房子里的，他会认真读书，考上名牌大学，找一个热爱的工作，绝不是像自己这样做一个无业游民，窝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屋子里浑浑噩噩。

当初因为家境贫寒，无法支撑两个孩子的学费，再加上计划生育，家里为了躲避超生罚款，一直迟迟没给老二上户口，上不了学。

因为家中负担重，哥哥焦云草真正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已经八岁，彼时焦云尹正好六岁。

那时候焦云尹不懂事贪玩，曾一度觉得不用上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每每撒丫子在大街小巷上狂奔时都会被哥哥拎着脖子送去学校。

焦云草说自己不喜欢校园的生活，同学们都笑话他留级，八岁了还在读一年级，于是便让弟弟替他去学校。

起初他很是不服，曾与爷爷奶奶据理力争，控诉哥哥欺负自己的行为。

爷爷奶奶每次都是哄他作势要收拾哥哥，可看向焦云草的眼神并不凶恶，而是一种焦云尹不懂的湿润。

他现在明白了，那是心疼。

焦云尹性格活泼，脸皮厚，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甚至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但就是不爱学习，后来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顶着焦云草的名字在校园里学习、跑步、玩耍，与老师对抗，与同学打球。

而哥哥则对外称自己的名字是焦云尹。

就这样，他代替哥哥过着普通小孩的校园生活，他们用着对方的名字，过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童年。

他曾一度觉得伟大的自己拯救了哥哥水深火热的生活，与他抱怨老师的严厉、同学的捣蛋、课程的乏味、考试的焦虑。

焦云草每次都是一脸正义凛然的教训他要好好学习，尊重老师，包容同学，他那会儿觉得一脸严肃的他很烦，而他眼里的认真与来自长辈一样的训诫，都在不经意中激起他的叛逆。

他现在明白了，那是望而不得的珍惜和羡慕。

当哥哥连续三天没有回家的时候，时常对他颇有怨言的焦云尹坐不住了，他跑去问与焦云草相识的男生。

那男生回忆起最后见到他的那天，他来学校蹭课，放学时有个阿姨来接他，那天天气不好，起了很大的雾，刚开始还认错了，把他叫成秦星宇，那阿姨发现认错人之后仍好心的要送他一段路。

而在很久之后，焦云尹才在收回来的废报纸上看到一个月前的新闻，在距云乡一小两公里的公园人工湖里发现一具泡烂的童尸，身份难辨，无人认领，已由相关部门处理。

那时他才不得不承认，“失踪”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后，他彻底丢弃了“焦云尹”这个名字，他是焦云草。

他后来知道，那个“好心”的阿姨叫朱燕。

所以后来的他一直以为朱燕是凶手，潜伏在她身边多年，并看到了偷偷去送钱的穆臣。

他查到朱燕与穆臣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两人都是当初震惊云乡杀妻案的相关人员，而穆臣的真实身份，就是秦星宇。

朱燕当初真正应该接走的秦星宇！

他曾经一度认为穆臣是踩着焦云草的尸体活在这个世上的，那种被无辜掠夺的愤恨让他红了眼，曾想一刀了结这个不知廉耻的人。

可他是焦云草啊，焦云草应该阳光乐观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要代替哥哥好好活下去。

多年来他一直潜伏在朱燕和穆臣的身边，看朱燕受人排挤在码头卖鱼，看穆臣道貌岸然的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他企图找到他们的杀人动机和可以翻案的证据，却无意间目睹了另一场残忍至极的凶杀与阴谋。

朱燕死了。

李莲生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趁李莲生和郑涵纵火离开后迅速捡走了打火机，并且报案。

虽然三人在争执推搡时，躲在远处的他并未听清内容，但直觉告诉他一直独来独往、孤苦伶仃的朱燕，与这个一看见就追逐抓住不放的故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他以侦探的身份接近李莲生，监听了李莲生的手机，听到了一段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对话：秦星宇没死。

他不明白李莲生主动对袁杰说出这句话的用意，以及两人根据这个话题展开你追我逐的周旋。

可两人对话中对于越狱后秦辉的忌惮，以及秦星宇生死问题的探讨，让他察觉到杀妻案以及童尸案或许另有隐情。

其实二十年前的案子，即使是他，也查不出什么名堂，一切只能靠推测。

早晨在湖边的对话，他的连声质问，也都不过是来自于他毫无证据的猜测，而李莲生的反应则肯定了他的答案。

袁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