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朗的女孩

暑假时，母亲要去县城进修学校的民代班学习，为了省往返的车费，母亲便决定住进学校安排的宿舍。为了弥补上学期间她没能陪我的损失，她毫不犹豫地将我也带到她们的宿舍里陪读。刚到进修学校时，校园里陌生的一切让我心情压抑。母亲第一天去上课时，曾带我去她们的教室陪她坐着，教室很大，坐满了人，我一看到那些排列整齐的黑压压的人头，便觉得他们都在用带刺的眼睛扎我，我满心痛苦地坐在母亲身边，恨不得立刻就逃出教室，远离这些陌生人的视线。好不容易熬过第一节课后，母亲再准备带我去教室时，我便坚决地拒绝了。所以，当她去上课时，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宿舍里。她们居住的宿舍可以容纳十多张上下床，屋里总有一股浓浓的又潮又热的闷气，水泥地板上一到晚上就被大人们的洗脚水打湿。我在进修学校待到第三天的时候，母亲将我带到学校外面的饭馆里吃了一顿大餐。美食总能让我心情放松，吃完饭后，母亲突然表情严肃地问我道：“艾秋，为什么你总是不喊阿姨呢？这样很不礼貌。”

这些话她在宿舍里已经重复过多次了，那些我不认识的阿姨们，时不时会过来逗逗我，还会给我买点零食。可是，每当她们笑着跟我说话时，我却不敢看她们的眼睛，也开不了口叫声阿姨，更不敢跟她们有多余的交流。即便是我母亲问我话，我也时常因找不到能回应的语句选择沉默。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母亲说。

其实，我只是害怕自己喊出口之后会被人讨厌罢了。我不仅为自己肥胖的外貌自卑，还觉得我会被讨厌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讨厌的存在。

“今天晚上你要是再不开口叫人，我就把你送回去。”母亲说这话时紧皱眉头，语气坚决。

一瞬间，我感觉心脏都被那些话冻僵了。我不想回家，在家里，父亲晚上常打麻将到深夜。想到又要独自待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我的眼泪便不自觉地流出来。

“不许哭了。”母亲低声责备着拿纸给我擦眼泪，“你只要乖乖喊人，我就不送你回去，你说你要不要喊人？”

我一边哭一边点头，满脑子想的都是就算被那些阿姨讨厌都无所谓，我决不要离开母亲。

当天晚上我便开始逼迫自己回应阿姨们的呼喊，并忍着喉咙打结的痛苦咬出了阿姨这两个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我第一次吐出这两个字时，阿姨们不仅笑得更欢了，还温柔的拍我的头。渐渐的，我也不那么排斥回应她们。又过了几天，宿舍里住进来一个和我同龄的女生，她很瘦，个子比我高，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和白色的凉皮鞋，长长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性格开朗，嘴巴也很甜。她母亲睡的床和我母亲的床一样都是下床，而且还就在对面。她来的第一天，并没跟她母亲一起去听课，而是和我一起留在宿舍。刚开始，我连与她对视都不敢，只能缩在床上，静静的看母亲给我借来的漫画书，安静的宿舍里只有她翻弄东西的细碎声响。虽然我眼睛盯着书，脑子里却非常好奇她此时此刻在干嘛。最终，在我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后，我用漫画书遮住大半张脸，偷偷抬眼瞥了她一眼，只见对面上下床的四根钢筋上拴着床单的四个角，她正尝试着爬进半悬着的床单里。突然，她侧过脸来，目光与我的视线对上，我紧张地迅速抬高书，遮住整张脸，心脏因偷看被抓个正传快速跳个不停。

细碎的声响停止了，宿舍里寂静得有些压抑，紧接着，我听到她跳下床的声音，我本能地歪着头让眼睛微微探出书页侧沿，望向对面，她正朝我走来，我瞬间肌肉紧绷，生怕她走过来责骂我。

就在我焦虑万分的时候，她纤细的手突然撤走我的漫画书，爬到我床上笑着说：“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我的脑袋还在发懵，只是瞪着眼睛茫然地看她。

“我叫骆雨。”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艾秋。”我机械地回答。

“你想不想玩游戏？”她这一次以询问的口气问我，我的第一反映还是吃惊。

“可以和你一起玩吗？”我问。

“反正就只有我们俩。”骆雨说，“你有没有玩过公主丫鬟的游戏？”

我一个劲摇头。

“我教你，你先从床上下来。”说着，她跳下床，我跟着她的动作，也从床上下来。

“你会撤床单吗？”

“嗯。”虽然我的床单和被套都是母亲周末回来后帮我换，但我曾自己研究过。

“好，你先把床单撤下来我再教你。”骆雨说完便跳到自己的床上去解她拴在钢筋上的床单，我也赶紧按照指示行动。等我们把床单撤下来后，她又帮着我把床单以披风的形式穿在我身上，“现在我们是在古代，你是丫鬟，我是公主。”我看了眼另一截拖在地上的床单，担心地说：“床单弄脏了会被骂的。”

“地上干净的，待会儿在她们回来之前把床单铺好就是了。”说着，她也披上床单，“我是公主，我要走在前面，你要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