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女计深远
一家子把大小事宜商量事毕,顾蘅虽觉得人生艰难,但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
云氏取过顾蘅的薄缎大氅,看着女儿满头青丝只松松绾了发髻,浅绿平罗交领窄袖上衣,素白绉纱长裙曳地,乳白丝绦束腰,只垂了一个小小的香袋。
抚了抚女儿乌黑的发丝怜惜道:“现在上京的闺秀们都是广袖长衫,袒胸襦裙,上衣下衫都不时兴了。过了年你都快十六了,前些日子请绣珍阁的张娘子给你做了两身新衣裳,过两天送来来你试试,你现在身量长得快,若有不合适再改改,三月三也好打扮得美美的,穿去和小姐妹踏青。”
“娘何必费那个银子,这衣服穿着多方便啊,广袖长裙吃个饭都要侍女撩袖子,散个步也要别人拖裙尾,无趣的很。待咱家发达了,娘再给我鞋上缀明珠宝石都使得,现下呀,一切从简罢。爹娘早些歇息,女儿告退了。”
周朝贵女们现如今最喜欢在不起眼处下功夫,穿衣必着绫罗锦绣,腰带上也要针线别致,香囊必得与众不同,其中的香料也要独门配方,连裙子盖住一半的鞋尖都要缀上翡翠、碧玺、玛瑙……没有偌大的家业,小户女子哪能这样消遣打扮。
为了避免云氏再喋喋不休,顾蘅一手笼着大氅,提着绘嫦娥奔月的气死风灯笼,匆匆往自己房间而去。
云氏一腔柔情被女儿打断,哭笑不得,坐到顾长柏旁边,面色担忧,“冀州边关之地,咱们可以长久待下去,阿蘅亲事可怎么办啊。
如果我们定居冀州,那阿蘅嫁在冀州便可,怕就怕,万一我们日后回京呢,把阿蘅一个人丢在那里我可受不了。”
“阿蘅现在才十五呢,上京十五六才说亲,把闺女留到十八再嫁的人家多的是,即使要说亲,我前途未明,现在也不是时候,是我拖累阿蘅了。”
复又叹息,“从前得普济寺玄真师傅解签,说咱们女儿命格贵重,有大机缘,倘一直守在这小院里,能得什么机缘,许是就应在这些事上了,挫折中见生机。”
云氏眼角发酸,“看着阿蘅这么懂事,我实在愧疚得很,我只盼着咱们家往后都顺顺利利的,阿蘅平安一生,什么命格,什么贵婿我都不在乎,我只盼她嫁个如意郎君,我就是折寿十年我也愿意。”
顾长柏揽过云氏肩头,轻声安慰着,夫妻俩又叙过私话,且才歇下。
顾蘅回到屋子,环儿服侍着洗漱后,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
想着前几日教顾家女孩儿琴艺的女师傅林先生,说是要离京返乡,再来上最后一堂课,便要辞行。
下学后,几个姐妹们围在一处说话。
大房两子三女,大娘子顾荣最长,已经出嫁好几年了,嫁给做兵马指挥使薛泰做填房,兵马指挥使秩正三品,下辖指挥同知两人,指挥敛事,是正儿八经的实权人物。
顾荣嫁过去三年才生了一个儿子,这薛泰先前原配留下两个嫡子,又一向喜爱渔色,听说最近纳了一名扬州瘦马,宠得快上天了。
出嫁从夫,顾荣也是甚少再回娘家。五月里大娘子的同胞妹妹顾萱成亲,想来能见着顾荣。
大房共有三个女孩,二娘子顾萱十七,庶出的三娘子顾茹十六,三房长女四娘子顾芙也十六了,余下还有四叔五叔家各有一个女孩儿顾英和顾茉,分别排行六七。
除了二娘子,其余人都还没说亲。因着二娘子五月里便要成亲,日后她也用不着学这些琴棋书画,先前的女先生本来就是专为顾萱请的,如今要走也不稀奇。
老太太偏疼三老爷,也厌烦三房两口子闹的乌烟瘴气,极为怜惜三房的长女三娘子。好多旧日里的首饰都私下贴补给三娘子了。
几个女孩子今日已经看着顾芙抚了数次头上的金丝累珠嵌红宝石珠钗,听说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物件,金丝色泽澄黄,宝石也有小拇指般大,工艺精湛,看着有些年头了。
顾芙自来在府中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大房的二姑娘顾萱都要让她一射之地,故而养成了她随心所欲、心直口快的性子。
她今日为了配这珠钗,特意搭了一身镂金丝牡丹花纹锦缎长裙,心形小脸,下巴尖尖,只要她不说话,花团锦簇的站在那里是有几分富贵美人的气象的。
顾芙抿嘴笑看着顾蘅那身去年做的鹅黄绣缎长裙,“五妹妹从前在咱们姐妹里向来拔尖,把旁人都衬得灰扑扑的。近来怎么越发简朴啦,哎呀,可是二叔还没官复原职啊?”
顾蘅纤长的玉手翻看着林先生临别赠给每个女孩子她亲手临抄的琴谱,淡然笑道,“是呀,没有银子做春衫了,下回出门再向三姐姐借一身吧,三姐姐向来不缺这些。”
三娘子面色得意,平时大房二房皆是官眷,出门做客总有官家女孩儿交际,那些势利眼偏不怎么搭理她。
只老太太平日最疼她,她的衣裳首饰在府里是拔尖的头一份,连大房的二娘子也不能与她比。
近日里二房丢了官职,五娘子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