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挑衅的口供
时觉得有点恍惚:就这样了吗?高门贵女的出身,阖府上下的呵护,名正言顺的亲事,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一切,现在就这么自然地落在了自己手上?
她并不觉得轻松。
身边的大丫鬟替她传递东西,没事的时候自然没事,可一旦有什么事情,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这些,养尊处优的陆明霜可以不在意,谨慎多年的何宛娘却不敢再这么随意。
木槿今天的行事,往好了说是亲近体贴,往坏了说就是毫无分寸。这里面,自然也有陆明霜的责任。
这几天下来,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陆明霜的脾气,被宠得有点娇纵,但她性子直,没有坏心眼,简单地说就是“有脾气没心计”,最是受不得委屈,往往一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跟庆惠郡主杠上,就是这种性子的后果。
真要分辨起两个人之间的冲突,如果说郡主有三分错,陆明霜也有两分不是。
在这种绝对的权势对比之下,倒不是说要陆明霜对庆惠郡主如何卑躬屈膝,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陆明霜只图一时口舌之利,其实就是把自己置于危墙之下,对方只在心里生气也就罢了,赶上一个敢想敢做的庆惠郡主,最后吃亏的还是陆明霜。
这或许也是何宛娘与陆明霜的不同。
她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陆明霜的目下无尘让她送了命,何宛娘的委曲求全也并没有保住平安,无数的事情,没有未卜先知的“假如”,只有尘埃落定的一声叹息。
但是,她也有她的幸事。比如这间让陆明芳羡慕的书房。
何宛娘最擅长的是绣花。而陆明霜的书房中,是丝毫不见针线痕迹的。
南窗下的大画案上,砚台、笔海、笔洗俱全,再就是一撂的法帖和几本书。北边靠墙是一座博古架,安放着瓶胆琴棋等物,还有一格摆着小小一盆文竹。旁边高几上是一盆含苞的兰花。西面一整面合墙打制的书架,各色书籍在架子上码得整整齐齐。
渐渐地,心里的一股郁气消散了,可能是因为这间屋子阔朗得可喜,也可能是因为那一点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
信宁侯府的锦衣玉食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这种养尊处优。
每天她都是早早醒来,安静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等着天色亮起来。
先是帐子的黛绿色越来越清楚,再来星星点点的金黄小花也粒粒可见了,外间传来走动声,终于可以起床了。
陆明霜刚在床上翻了个身,就听玉版柔声问:“姑娘可是醒了?”
说着已经手脚麻利地用银勾把纱帐挂到了两边,又留神打量陆明霜的神色,见她睡足了之后,面孔莹润,眼神清亮,立时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很是喜庆。
红笺撩起了落地花罩上的银红夹绸幔帐,屋里顿时又亮堂了几分。
小丫头们随后捧了铜盆、衣物等进来,屋里顿时就有了人气。有小丫头推开了窗户,一阵凉风裹着草木清气就进来了,她舒服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往常她要服侍王妃的那些事情,现在全由别人来服侍她了,穿什么、戴什么、喝什么、吃什么,她随和得让丫鬟有点不适应,实在是,陆明霜的生活太讲究了,根本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除了偶尔丫鬟把她打扮得过于出挑。
她很快适应了这样的日子。不同的是,今天要去给陆老夫人请安了。
妆台上描金绘彩的各色瓷盒,她也不去分辨,只由着红笺一样一样用在脸上。
玉版伸手去取那只银嵌珊瑚梅花钗,陆明霜脱口道:“不要!”
玉版有点疑惑地从镜子里看着她。
“今天不戴它。”她尽量平淡地说。从知道了这只钗的来历,每次再看到它,心里都像被刺了一下。
“那这只呢?”玉版又拿起一只白玉嵌红宝的花簪,她心头一动,“庆惠郡主送来的那只呢?”
温润的白玉、精致的桃花、浓艳的红宝石,庆惠郡主的礼物,哪怕是示威,也华美得惊人。
镜子里是玲珑的一张脸孔,肌肤莹白,长眉入鬓,已经看惯了这张脸,她还是为其明媚清丽失神了片刻。尤其眩目的是那双眼睛,波光潋滟,如同一汪潭水倒映着天光云影。
眼中的那种光彩,有点不安,但是绝无退缩之意,她知道那光彩是属于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