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有匪君子（8）

林飒是在红杉枫叶林里发现了宁珑的。

她正守着一堆快要熄灭的篝火，咬着一枝青青的树枝。

林飒走了过去：“宁珑。”

宁珑听到他的声音，转回头来。

一双大眼睛哭得红通通的，泪珠尚且挂在睫毛上。

林飒蹲下身：“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宁珑点头，身子挪开。

林飒顺手捡起一根枯枝，拨亮篝火：“这么大的雨，难为你竟然还能点起火来……今天。表哥说的话让你伤心了。”

宁珑死咬着唇点头。

林飒苦笑：“其实，会弄成这样，泰半有我的缘故。是我的私心，想要为他包揽下一切，以为他失去的东西全是因为我的缘故，其实他根本不领我的情。因为他从来都没认为那是因为我的责任。是我自己，刻意的忽略了他的感受。我很自私，只想满足自己的愿望。”

“不，不是的，阿飒哥。”

宁珑抢下话头：“是我自己太傻了。我以为大哥受够了伤害，所以要他再接受新的感情或许是难了一些，但终究是会接受我……我在他身边的时间愈久，我就以为自己越有机会。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以为，以为父亲口中的大哥就是那个样子……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突然就变成真人……我是太欢喜了，一时忘记了我所知道的他都不过是爸爸口中的模样……”

林飒本来听得有些茫然，这时却恍然大悟！

他盯着宁珑，讶然：“原来！你仅不过是听舅舅唠叨了七年，脑子里已经有了个成形的表哥，所以你……”

宁珑坦然：“嗯。起初是这样的。我，自己按父亲描述的样子把想象中的大哥给幻化了出来，头上戴了光环的大哥毕竟不真实。可是，我就是爱上了那个心中虚幻的完美的人儿。你笑我傻也好。我发现大哥他不只是一抹阳光，他是雪，晶莹高洁；他是琉璃，剔透而不能捉摸……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只献给了一个人，全部都献给了倪明。北歆说我很勇敢，即使知道他心里有另一个人还是不甘心的在追寻着他。其实，我很懦弱，我怕会失去他，真的很怕很怕，特别是当我亲眼见到大哥之后，我才知道，阳光有一天会照不到我，雪也会融化，琉璃哪一天也会不见了，天空那么高远，大海如此辽阔，他是只鹰，哪怕翅膀折断了也仍然要飞，我追不上……天空只怕也容不下他的羽翼，所以，倪佳才会亲手折断了他……当初，第一个发现我爱上大哥的人是何朔，他警告过我不能轻易爱上大哥，可是我根本听不进去……何朔他洞若观火，竟然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才会想阻止我的吧……”

“阿朔他……”林飒默然。原来好友竟然早就发现宁珑的那点心意，竟然是比自己更早查觉。自己那位好友，还真的是擅于见微知意。所以才能成为自己这向来毛燥的人的好友的么？

想到逝去的好友，林飒不禁心头一恸。何朔，便好像是另一位兄长，在表哥不在我身边时陪伴我多年，当表哥回来的时候，他却离我而去……

可是，由不得他追思多想，宁珑已径然直扑进怔然深思的林飒怀中：“我不是倪佳，也不是倪明，我只是宁珑，只是宁珑……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真的不甘心……他是我喜欢上的第一个人……我喜欢了他那么那么久……”

她这样反复着叙述着，失声痛哭。

林飒收束心神，轻抚着她的背：“是啊，他若是飞起来，我们无人能追上他。小时如此，长大亦如此……”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倪明还在时三人的戏言。

海澈那时望着脚下层层叠叠的云海，十三岁的少年忍不住大声的说道：“我要飞！我要飞得比这云还要高还要远，那时，天空也容不下我的翅膀！”

倪明扁着嘴，笑嘻嘻的说道：“谁陪你飞呢？你要那么大的翅膀做什么？对吧，阿飒？”

“笨！明明！我们一起陪他飞了啦！呐，我也有翅膀，我也能飞！”

他想起海澈当年的自信与骄傲，他自语道：“如果他真的展开了翅膀，那么，表哥的身边谁能与他比翼双飞？他会很孤单。”

那双能带着他与倪明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羽翼虽然已经折断，但是表哥他并没有改变过他任何的生存方式。任何人只要一眼看到他，就能被他所感染，他一直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努力的积极向上，不肯停止向前。正是这一点，才吸引了宁珑吧？从一个虚假的，虚幻飘渺的影子化为真人时，宁珑是多欢喜，林飒能感受的得。因为他自己从小就是在这个光的身边长大，长成了现在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的表哥有多么的引人注意。可是，他只是一心一意想让表哥走出过去，却忽略了宁珑。是他的错，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大意了。

林飒感到怀中的宁珑的抽泣声渐渐小了，换之是难以停止的哽咽。

多年相处，他了解宁珑，那是个很坚强同样很能干的女子，但她也会有心仪之人。可是上天却何其残忍，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那个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