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职

华灯初上的津海市美得像一副色彩柔和的名家油画。

此时，一辆银灰色轿车在市中心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疾驰而过，方向明确。

般般落座于轿车副驾驶后位，映着街灯，仲夏夜细碎的晚风透过半开着的车窗溜进车内，不停地撩起她的长发。

车内的广播播放着近日来本市最为引人注目的一则新闻——市龙头企业聚合联众集团与外资企业罗伯特·乔夫公司共同竞标市属社会福利院原址拆迁改造项目。

主持人说，这个项目公益性质极高，意思是这买卖得搭钱才能做成。他因此疑惑，罗伯特·乔夫公司作为初来乍到的外资企业，想借着这个项目提升公司服务社会的良好形象，进而获得民众好感，打开知名度，还说得过去。他聚合联众集团可早就摆脱起初那“包工头”的形象，在高精尖端科技领域站稳了脚跟，如今再转过头来搞拆迁重建，这波操作……

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出租车司机手把方向盘，一边哼着小曲儿、听着广播，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般般。

而，般般，早就察觉了一切。

过了一会儿，司机突然尬笑两声，“小姑娘，看你年龄不大啊。”

“嗯。是不大。”般般简单有礼地回答，同时也将“不想说话”四个大字直接盖在了脸上。

司机却谈兴很浓，试探性地问：“…这是去‘王公馆’…上班？”

般般缓缓抬起眼睛，通过后视镜与之对视，“嗯。学生。兼职。”她坏心眼儿地放了个“勾子”。

果然，一听“学生”二字司机表现得更兴奋了，他说：“看着就像。”

像什么？

像学生？

像不谙世事的不良少女，胆大，忘形——

最主要的是好骗！

般般挑眉，“你眼力挺好呢。”

“咱俩留个电话！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给哥哥打电话！有需要了，深更半夜的哥哥也能来接你！”司机单手够着放置在中控台上的手机，趁等红灯的当口连着他那张坑坑洼洼的大脸一起朝般般递了过来。

般般默默看着他，没去接，也没吭声。

司机大哥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天上掉馅饼的喜悦之中了，他满面红光，滔滔不绝：“我能一下子就看出来，也不光是眼力好！‘王公馆’那地方呀，男的样比潘安，女的貌赛西施！你这长相的…”像雷达一样将般般全身上下扫视个遍，意味深长地说：“不是去消费，就是…”

被消费么？

般般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她学着司机方才的样子也将他全身上下给扫视了一遍，随后轻声问：“你知道的这么多，是去消费过？”

司机被问的一愣，随即讪笑，“呵。那倒没有。”悻悻地收回往后递手机的手。

绿灯在这时亮了，车子重新启动，般般复又将脸转向霓虹街灯，车内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广播的声音就显得尤其刺耳了。

话题没变，主持人循序渐进地引导着只出声不露面的数位客座嘉宾，深入分析聚合联众集团为何会在福利院拆改项目中突然横插一脚。

显然，嘉宾们的想法并不一致，有说聚合联众将要倾力打造高端福利中心的，有说聚合联众在科技领域遭遇瓶颈寻求突破的，这么你一嘴我一嘴地争着谁也不让谁，讨论场面极其热烈、一度失控。

圆月悄然西斜，轿车在金融街的拐角处转了个弯，又向东疾驰了约两公里后，伴随着汽车轮胎与柏油马路相互摩擦发出的“吱”的一声刺耳尖鸣，般般推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没立即就走，反而把四块车窗都给摇了下来，敞开了嗓子粗声咒骂，“牛什么牛！不就是个出来卖的臭婊子嘛！”

般般冷着脸，把早就攥在手里的钥匙尖儿狠狠抵在了车身上，然后借着车子轰然离去的力道，在银灰色漆面上留下一道深长痕迹。

她满意地提了提嘴角，转身，向着身后的巴洛克风格的九层楼宇走去。

不敢让蒋驰知道的“那个地方”，是位于津海市金融中心的“王公馆”——本市最为高端的私人会所。

不敢让蒋驰知道的原因，是不愿引起出租车司机那样的误会。

推开厚重顷高的会所大门，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立即扑面。

然后就见，大厅里花枝招展的礼仪接待们全都拥了上来。

“恭喜啊，般般！”

“升职啦！恭喜！”

“恭喜啊！直升九层哎！我想都不敢想！”领班郑好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清澈莹亮，笑眯眯的样子显得孩子般无忧无虑，实在这种地方很少见的乐观开朗，很招人爱，“衣服已经帮你放到更衣室了。你快去准备吧。”

“非常感谢！回头见！”般般快步走过装潢豪奢的接待大厅，向右拐去，进了女更衣室。

更衣室人不多，般般跟几个熟面孔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