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
花暗将陈鹏带到一处更为幽静的内室。
此间供台无数,但只正中师父为祝神所设神坛,恢弘、庄严,仔细瞧,还闪着隐隐神辉。
她走到不起眼的角落,找出材质最普通的木盘,每往上摆一个祭器,就得偷瞄旁边供台所摆的方位。
终于,四角齐平,只差最后一件奉神礼便可落座而成。
她抬起手,上下拍了拍,随后学着师父的模样躬下身,从桌下拖出一个诺大的四方盒子。
她在内心暗想,众仙见证,我这可不是犯戒规,是为了摆供台喔!
琉璃珠、七宝冠、翡翠玉……
她越翻越兴奋,难怪师父平时不让她靠近,原来全是些易碎之物。
指尖在冰凉的灵器中滚,心神也跟着荡漾,她无意识地哼起歌,忽然瞧见一个灰扑扑的小玩意儿。
愉悦的心情戛然而止,她略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捻到眼前。
起先以为,这是熏炉中落下的香灰,但仔细一瞅,嘿!这不和祝神供台前的微缩神庙一模一样嘛!
只不过祝神那座,是能工巧匠用纯金雕刻而成,自己手里这个,则像八岁顽童用稀泥随手捏的。
她直起身,目光在脚下装满宝物的盒子,和自己刚摆的供台上来回地瞟。
怎么看,这玩意儿都和她眼前简陋的供台更搭……
思绪落地,她当即转过头,冲身后的陈鹏招了招手,“你来,把这个奉神泥…礼摆在中间。”
陈鹏走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泥像,违心道:“不…不愧是道姑精心挑选,果真很别致。”
一番奉承后,他照花暗所说将泥像放在了正中,随即双手合十,诚心念诵了三遍道诀。
花暗拂尘一甩,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不错不错,居士心诚,此供台已于神界落座了。”
他们走出屋,陈鹏埋头直行,思索自己刚刚念道诀时,有没有记错梵祝的名字。
花暗取下抵门的木棍,在门快合上的瞬间,她飞快地作揖拜了拜,低声请求:“第一个作品,众仙家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说完小跑几步,追上了陈鹏的身影。
两人行至大门处,陈鹏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忽又缩了回来。
他顿了片刻,转过身迟疑地说,“道姑…啊不,仙姑!我还有些问题,不知……”
花暗轻啧一声,微微颔首,并未回绝。
陈鹏拱手道:“我自知悟性差,没仙缘,但想请问仙姑,可有见过要求人类供养的神明?”
花暗眉心一皱,说:“真神以善为本,无人供奉也能常存于世,怎会如你所说,贪图人类的供养?”
初入道门时,师父给了她一本卷册让她熟记,而那卷中第一页,恰好讲的是这个常识。
“不过……”她眼珠忽转,想起书中最后一页,“由念而生的流浪神,似乎需要人类的供养才能存活于世间。”
卷末血红一片的附图在她脑海显现,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贴在他耳边小声劝诫。
“你可千万别招惹流浪神,他们贪念神力,会做很多真神办不到的事。”
陈鹏诧异道:“这世上还有真神做不到的事?”
花暗嘴一撇,“你见过祝神帮人敛财吗?”她面露不屑,“真神可从不作恶,不像流浪神,专从恶念中吸取更多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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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花暗在厅堂装模作样地看书,师父自下午回来后,就一直在房中打坐。
稍晚些,她按惯例同师傅一起去到内室。
她燃好三支线香,递到正环顾四周的师父手边,他抬手接过,站在祝神供台前诚挚念诵。
花暗在旁侧,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角落那座灰不溜秋的神坛,想着,连师父的鹰眼都能逃过,当真是粗陋不已。
忽然,她心下一惊,向下的嘴角越咧越大。
我好像……忘记收他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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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鹏回到市区,单元楼里的灯忽明忽灭,老式小区的灰黑墙壁沾满脚印,和他门前的画叉的红漆交相辉映。
他站在门前下意识地左瞧右瞧了好一会儿,才摸出钥匙快速打开了门。
“咔嗒。”
他将门反锁,又在猫眼处瞅了半晌,才颓靡地窝进二手市场淘来的破洞沙发。
耷拉的视线刚好可以看见隔壁那幢外观奢华的高楼,在那里,曾有一间属于他的新房。
赌场放贷的高老板发现他去年就把房卖了,一气之下将他绑到旧工厂,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想到此处,他不安地摸了摸毫发无伤的脖子,想着,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好运碰到神明,若是……
他双目放光,忽然想起花暗所说,流浪神贪念神力,专做恶事。
念头一起,他立马走到窗台跪下,双手合十反复念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