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中)
三个字一出口,黄大师仿佛被抽了一鞭子,从头到脚一激灵,鸡皮疙瘩抖了满地。
“江……”黄大师颤抖的嘴唇翕动着。
“姓名:王有德,国王的王,有无的有,德行的德,家住西广省灵通市长河县长水村五组,一九七五年三月九号凌晨三点一刻出生……”
两秒后,黄大师爆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江总!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胡说八道,我让猪油蒙了心,我给你认错,我就是为了吃碗饭……”
他自出道来,就以三清派正统传人自居,自称幼年入道,逢恩师培养,受高人指点,清修数年,略有所成,这才入红尘历练。
受众信客都叫他黄大师,只有少数熟客心腹才有资格知道他老人家的大名——黄无为,一个听起来就很飘渺高深的名字。
为此,他特地找人改了名,还改大了年纪,王有德这三个字,他已经快三十年没听到过了。
这女人平静地念着“王有德”的生卒年月,如一把无影无形的利刃,一刀,便划破了他多年精心织就的伪装。
他不是道行高深的神君座下徒,不是能算人生死,逆天改命的大仙,而是个初中肄业,混吃混喝,靠着从地摊淘的那本破卦书,自学成才的混混。
为了不露馅,他远别家乡,早早南下闯荡,曾经不堪的过去,远得几乎像上辈子,谁成想仅仅因为几句话,他就得罪了真正惹不起的大佬?
难道真有天数冥冥,报应不爽吗?
她连他这样的老底都掘出来了,那其他的呢?黄大师不寒而栗,匍匐着爬到江夏脚边哀嚎,又是磕头又是赔罪,企图用可怜换得大佬手下留情。
江夏眉头一蹙,嫌弃地一脚踹开老神棍:“我他妈让你算王有德,谁让你在这抱着我脚哭了!”
“哇……呜呜呜,江总,我不是人,我真再也不敢了,我都是受人指使……”黄大师左右开弓抽自己耳光,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让你算——王——有——德。”
“我我我……我算,我算,”黄大师呜呜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势不好,忙颠三倒四地应承,“王……王有德,命轻无福,求谋事事难成,六亲骨肉无靠……”
江夏抱着臂,一脸玩味的似笑非笑,很认真地听地上的人信口胡诌,黄大师见她神色轻蔑,心底发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就算完了?”她问。
黄大师哪敢轻易回答,只好哆嗦着点点头。
“呵,按您这说法,您没折在娘胎里都是天大的机缘了,更别说如今身家千万,家有娇妻,外有红颜,还有儿女绕膝的大气运。”江夏轻蔑一笑,“莫不是您从娘胎里就会逆天改命了?”
黄大师憋憋屈屈:“就就混口饭吃而已,江总,我我我就是个王八杂鱼,不值得您这样的人计较,您就高抬贵手……”
江夏不为所动,她微微俯下身,漂亮的眼睛里流动着许多天真无邪:“鄙人不才,倒也读过两本卦经易书,既然大师自己算得不准,那不妨我替大师算一卦?”
“……啥?”黄有德如坠冰窖,完全猜不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只觉得恐惧,就是那种食草动物被天敌盯住的逃无可逃的恐惧。
“我觉得黄大师您啊,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她声音轻缓柔和,像在朗读一首温柔的诗,每一个断字后都带着轻轻袅袅的余音,只可惜,余音之下溢出来的,不是文字的芬芳馥郁,而是洪水般寒冷静默的恶毒,一字一句叠加,渐渐漫上对方心中脆弱的堤坝。
“我算的东西不多,但偶尔算一算,都特别准。”江夏定定地看着地上的人,那眼里的天真无邪终于演变成毒蛇般的冷漠。
黄大师再傻也听得出这是什么意思,何况他还是个万里挑一的人精。
“你……”黄有德哆嗦着嘴唇,知道自己一晚上的唱念做打,哭求嚎啕全作了废,走投无路之际,不知从哪儿激发出一股胆气,从地上挣扎而起,指着江夏大吼,“我不过受人指使,就是个传话筒!关我屁事啊!折磨我算什么本事!你有能耐去找姓关的算账啊!去找那帮贵太太算账啊!是她们说你克父克母,……”
“啪!”
这一耳光脆得连蹲墙根的两位都下意识捂住了腮帮子。
挨着的正主直接原地转体一百八十度,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砸起一阵人形土烟。
半晌,黄大师才从满眼金星中回到地球,他晃晃嗡嗡直颤的脑子,噗地吐出半颗带血的假牙来。
江夏不解恨地收回手,咬牙切齿道:“我活二十多年,还没人敢当面这么恶心我。”
黄大师被人当神仙捧了几十年,又是个大男人,居然被个女人抽得满地找牙,他心头火起,愤恨抬头,可接触到江夏目光的一瞬,他清晰地听见心脏咕咚漏了半拍的声音。
那腾腾的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是只饿了十多天的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