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
江夏和季淮没有远走,直接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了,出了这么大事,他俩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为了让伤员好好休息,两人直接包了酒店顶层最好的套房,套房里有一个极大的观景阳台,视野非常开阔。
今夜,天空明澈,大雨仿佛将天幕洗了一遍,满天星斗如同深蓝绸缎上一闪一闪的钻石,肆意地铺满穹顶,草坪上,飞舞着许多萤火虫,像滑落人间的小星子,天上地下,交相辉映,看久了,让人生出一种不在人间的虚幻感。
江夏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痴痴地看着。
季淮端着一个茶盘过来,坐到她身边,江夏垂眸看着靠近自己的那杯杨枝甘露,眉头不满地蹙起:“我说你……”
“外卖外卖。”季淮连忙讨饶,“我现在不能碰任何过敏原,连摸一下都不可以,记得你的叮嘱呢。”
“这还差不多”江夏白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真甜。”
季淮很得意:“我说过吧,这的芒果肯定甜。”
江夏看着他,满目温柔:“疼不疼?”
“疼?”季淮假装没听懂,“为什么要疼?”
“你就装吧,枪伤还能不疼?”
“总疼不过某人口是心非,死活不要我。”季淮酸溜溜地说。
江夏不理他的醋话,她靠在藤椅上,看着漫天星斗,向往道,“以后老了,就在这买个房子养老也不错。”
“那你养老的房子里,不知道有没有我一张床?”季淮紧接着问道。
如银的星光中,他听见江夏轻轻笑了一声。半晌,她低声问道:“季淮,你真的爱我吗?”
“爱。”
这一字在他心里酝酿了千百遍,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告诉她。
“如果你还感觉不到,我就再努力。”季淮声音微微发沉,缱绻而坚定。
“季淮,我说的是爱。”
“我说的也是爱。”
季淮定定地看着她,指了下自己脖子上的纱布,不容置疑地说道。
目光相撞,江夏眼神有一瞬的躲闪,最后,到底是她先偏开头去。
季淮忽然有点灰心,他沉默了片刻:“……那你呢?你爱我吗?”
“……爱。”
“你犹豫了。”季淮敏感地抓住她轻微的迟滞,语中流露出掩不住的难过。
他怅然道:“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吧,我知道,活人终归……”
“谁?”江夏挑眉,满脸无辜。
季淮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谎话连天的故事大王,难以相信她居然在这时候还在敷衍他,急急地委屈道:“乔雅出事之前,你在天台上说,说我很像他,但他死了!”
说完,他眼眶就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泪,无论他多喜欢江夏,那个人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哼,季淮愤愤撇开头,他不想让江夏看见自己的眼泪。
可江夏却笑了,她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笑出声音来。
季淮不明白她为什么笑,愤怒地瞪回来。
可她的眼神,简直是在看笨笨!每次笨笨在家没吃饱,都会气到咬尾巴,然后屁颠屁颠地跑来向江夏告状。
江夏早得了邻居叮嘱,这狗再可怜,也不能多喂,于是笨笨每次来告状,她都这么看着它。
“季淮。”她轻唤了一声。
“……嗯。”自觉被嘲弄的季淮没好气地哼到。
“那个人……”
季淮忽然紧张起来。
“……是我啊。”
“嗯,嗯?”季淮惊疑地睁大眼睛。
江夏抬手顺了顺季淮头上倔强支愣的一撮呆毛,语气遗憾而羡慕:“死掉的,是二十四岁的江夏。”
“啊……”季淮隐约明白了,那一瞬间升起的狂喜迅速被巨大的抱歉和心疼压过,“我……,对不起,江夏。”
“你跟我道什么歉。”江夏微觉好笑,她收回手,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穹。
“跟你讲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季淮认真看着她,点点头。
“我哥头七出殡的那天,灵堂里,被我装满了炸#药。”
季淮闻言一凛,震惊地看向江夏,但江夏只冲他浅浅勾了下唇角。
时间可以将一切愤恨不甘磨成陈酒,再度饮下,早不似当初那般辣得催人心肝了,留下的,只有绵长的痛苦。
“三年,我自以为是地在外面折腾了三年,到头来,我哥却被害死了,我最后一个亲人还是被害死了。”她声音淡淡的,带着微微的嘲弄。
“我哥车祸后,我恨所有人,我觉得全世界都该死。我父母兄长与人为善一辈子,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些朋友,伙伴,亲戚,对手,他们个个都盯着江家,个个都心怀鬼胎……”
“我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