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秋转世
谬齑赶我入紫云殿伺候,捧一句实话,我不知该怎么伺候。这是他心尖儿上的小师侄,伺候重了他扬鞭子,伺候轻了也扬鞭子。我左思右想寻不得法,索性坐下来,先伺候伺候自己。
谬齑刚给我的茶,一口也没动。
茶尖儿绕着花瓣沉入一汪碧潭,幽香扑面。我抿了一口,丝毫品不出苦味。常有人说,带苦味的茶入喉即甘,可我就喜欢这种一甘到底的。多年来的庶女生活让我深刻体会到,苦的滋味太难熬了。
这时,帐幔里传出轻微的咳嗽:“是师叔在外头吗?”
我放下茶,颠颠儿跑了过去:“他出去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隔一层帐幔,重华声音轻轻的,说话淡淡的:“没事。”
然后,他没动静了。
从秦府出来到现在,我一口饭也没吃。刚才人多的时候不觉得饿,这会儿风乐走了,鹤轩走了,连杀千刀的谬齑也走了。守着一个无趣的重华,五脏庙直叫唤。又饿又无聊的时候,我趴下来,枕着手臂沉沉睡了过去。
合上眼,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哭。那人穿着染血的白衣,跪在雪地里揪心嘶喊着两个字:“雪女!”
伴着额心传来的刺痛,我猛地一颤,从桌沿边儿栽了下去。
帐幔被风挑开一个角,重华沉沉睡着。
趁谬齑没回来,我像做贼一样,从寝殿爬到外殿,又将外殿的殿门推开一条缝,猫着身子溜了出去。这是逃跑的好时机,虽然风乐警告过,说缥缈宫有禁地,可谬齑那禽兽不如的,我要是不逃,他丫丫能关我一辈子。
从紫云殿出来,我凭运气撞了好几个方向,七拐八绕的,越绕越迷糊。纵使七八个秦府,加起来也不及一个水雾缭绕的缥缈宫。我甚好奇,霍相君是怎么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碰上重华的,又是怎么带着血口子从这儿跑出去的。
忽然,我听到一阵曼妙弦音,像琵琶,像古筝,既空灵又虚幻。我对琴曲一贯没什么兴趣,可不知怎的,这声音像绳子一样,牵着我,将我一点一点引向了丛草荒芜的地方。残存的意识提醒我,前面不能再去了,可身子不听使唤,脚也不听使唤。琴声引我穿过一片假山石,山石尽头立着一块碑。碑上两个字我不认识,可直觉告诉我,这俩字叫禁地。
碑后是条乱石路,路上到处都是枯骨。我想张口喊人,喊风乐、喊阿桑、喊鹤轩,哪怕谬齑也行,可我张不了口。更糟糕的是,我听到了草木淅索的声音。大约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东西过来了。它在我四周的草垛子里穿来穿去,穿着穿着,一个纵身便跃了出来。这是个十分要命的东西,脑袋像蛇,身子像虎,扑扇着蝙蝠一样的翅膀,嘴里的獠牙能一口把我咬成碎渣子。
很危殆的时候,一道白色剑光劈过来,将那要命的东西劈成了两半。那东西死了,我的禁锢也解了。看着提剑过来的人,我哆哆嗦嗦的,身子打个晃,倒头撅了过去。
睁眼醒来的时候,重华正抱着我往回走。他看了看我,慢悠悠道:“禁地好玩吗?”
那东西的模样还在我脑海里打转,一听禁地两个字,我肠子都悔青了。
重华不紧不慢地走着,续道:“禁地里关押的都是我除妖时抓来的凶猛异兽,它们擅用音律诱捕猎物,就像猪笼草诱捕虫子一样。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中招的。”
我打了个寒噤,沙哑道:“我压根不想进去,可身子不听使唤偏要进去,这哪是诱捕啊,这分明是绑架。”
“谁让你一点儿道行都没有呢?”说着,重华将我脑袋别向他胸膛,“别说话。”
重华刚说完,我就听见了谬齑的声音:“重华诶,噬心咒刚解你怎么就出来了?快回去歇着,把身子养好了再说。那死丫头,我让她伺候你,她伺候的影儿都没了。诶,你怀里的这坨是啥?”
重华缓缓道:“一个受伤的小仙娥。”
“小仙娥?”谬齑顿了顿,“这仙娥,好像没什么仙气。”
重华淡淡的敷衍他:“修为太浅,仙气不足。”
谬齑走过来:“我看她身板有点眼熟,那谁,你把头转过来我瞧瞧。”
重华后退两步,与他撇开了距离。
谬齑愣住,紧盯着他的小师侄,话中竟透出几分委屈:“重华,你这是干啥?”
重华仍旧淡淡的语气:“我们先走了,师叔自娱吧。”
说完,重华径直从他身侧过去,一点留念也没有。可怜凶巴巴的谬齑,在他跟前像个受情伤的少年郎,甚至还有一丝哽咽:“重华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师叔还没抱一抱你,你先把她放下,你给师叔抱一个再走啊。重华……”
重华低眉,我正猫在他怀里咧嘴笑得开心:“很高兴?”
我耸了耸鼻子,又是得意又是幽怨:“他老欺负我,动不动拿鞭子吓我。有一句话对他再适用不过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哈哈哈哈!”
回到紫云殿,重华将他枕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