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喂我?
白蒄回到公寓时,天已经半黑。
天空从青苍色渐渐变成鸭蛋皮一般的湖绿色,一种幽静的暮色暗暗地围拢来。乳白的山茶花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在夜空里镶了一圈又一圈攫绿,有时被拂过的夜风飘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只那么一阵,就消失在无限的宁静之中。花瓣如羊脂玉膏牵动着灵感,清脆嫩叶撩拨着文思,落蕊悟安详。
白蒄打了个哈欠,眼角滑落一颗生理性的热泪,正巧遇到今天同行的学弟。
白蒄清了清嗓子礼貌道:“你好,今天和我一起坐火车的那个男生,他叫云洿。你知道他住哪吗?”
“嗷嗷,知道,他住我隔壁呢。”
“那可不可以帮我叫他下来,他电话打不通,我有事找他。”
“可以呀,那你稍等!”学弟挠了挠头,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看起来憨憨的,屁嗲屁嗲上楼了。
房间里。
云洿依旧把头埋在毯子里,从家里带的薄毯温柔地包裹着“受伤的幼兽”,好似这样就可以给他安全感,身子愈发沉重,梦里他一直追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光,嘶鸣沥血最终陷入黑暗熟睡不醒,不知今夕何日。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脑子里的紧绷一根神经骤然断裂。
“云学长,你在吗?”
睁目,坐起。
睨了一眼那越发溃烂的手心,嫌弃地撇开了眼,下床,用手肘抵开了门。
抑制着被梦中惊扰的烦躁,云洿尽量语气柔和,“什么事?”
“呃……白学姐找你,她在楼下。”即使这样,学弟还是被他低哑得不成样子的声调和周遭冷厉勿近的情绪吓到。
“那……那我先走了。”学弟交代完后,快步逃走,并没有发现身后的那人眉眼舒展,哪还有刚才那副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怨气。
云洿快步进入洗手间冲了冲脸,擦干后随手套上一件纯黑的风衣,拉上拉链,扣上帽子,双手插入兜里,不肯暴露在空气中。
隐没在帽里的那张脸,精雕玉琢像被天使吻过,明眸皓齿灿若星辰,谁看了都不住沉迷垂涎,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云洿恨不得一步作三步走。
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鼻子一酸,仿佛世界都静止了,时间都变慢了。
不知是月光还是路灯,轻盈的撒在那薄薄的肩背,细小的腰身,以及那一看就知道会装了什么的袋子。
白蒄听见脚步声,知道他来了。
那副模样像极了只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白蒄微微转头,浅浅一笑,粉唇灿动。
“过来。”
话语轻掷,便拐入转角,前方有石椅石凳。
疾风掠影,一双强硬有力的手臂,把她纳入怀抱,揉入骨血,拆吞入腹。
白蒄瞬间瞳孔放大,背部附着的外套浸凉入髓,可不一会却是燎原之火弥漫四肢百骸,炙热而生,让人没有一丝想推开他的欲望。
真是疯了。
“对不起……”像是犯错的小孩,哽咽着,求饶着,希望得到怀里的人的怜惜和原谅,即使没有错,或者说不知道怎么错了。
白蒄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她心化了,木讷讷地扳开他的手,满是泡疹,果然又严重了。
“疼吗?”一滴热泪落入掌心,弥漫开来,像一朵盛开绽放的冰花。
云洿见她没有推开自己,得寸进尺地把脸又往脖子里埋了埋,香的,好想咬一口尝尝是什么味道,可惜不能。只能闷声撒娇道:“疼。”
“今天你说没事的时候,我真是不想管你。”白蒄又想某人起在火车上倔强模样,气得牙痒痒,真是欠的。
“不行,你得管我一辈子。”云洿把头抬了起来。
白蒄惊诧着愣住了,推开他环抱的臂膀,转身面对面,那双如同暗夜宝石般透亮的眼,直直地凝视着另外一双眼,害怕在其中窥探出任何是在玩笑的因子。
可惜那双眼真诚得能要了她的命,甚至没有一丝闪躲逃避的余光。
“什么意思……”白蒄艰难开口,动弹不得。
万籁俱寂,星辰开道,山茶摇曳,四下无人。
“我喜欢你,管我一辈子好不好。”
心像平静的湖泊掀起滔天巨浪,一时间星河滚烫而璀璨。
云洿温和如玉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等着她的答复。
“好。”
谁让我也喜欢你,认命。
冰裂山河,春光复融。
一颗心被赤裸裸地呈递、包裹、放置,是幸福的,是如释重负的。
“来擦药吧,笨蛋!”
白蒄红着脸避开那双能灼烧她眼,笑骂道。
云洿乖乖伸出手,坐下,像一只等待被舔舐安抚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