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
这是一间极宽敞的内宅,但凡是屋内的陈设就只有一种颜色:黑。
包括脚下的地毯。
可由于摆设过少、空间过大而并不显得十分压抑,反而每一个物件都在它该在的最好的位置,整齐、条理、严谨,彰显了这屋子主人的性格及喜好。
静水是这样猜测的。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陆子漓从里面的内室走了出来,他换了身衣服,应是刚洗了澡,头发还是半湿的,看上去随意了一些。
静水半敛了眸子低垂了头,没有回答。
陆子漓并不急于询问,坐在暖炉旁边的软榻椅上,捻了块切好的梅花糕送入口中,边吃边打量着静水。
的确,眼前这个叫静水的姑娘很美。
她身上没有染沾金京的时髦艳丽之气,带了幽然恬静的神态,陆子漓甚至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到不安,这点让他颇为惊讶:
莫说她惹了人命官司,就算是平时,能进了陆宅而还保持这样平静的,只有死人。
更何况她的双臂受了伤,若是常人恐怕疼的站也站不稳了,她倒是忍得住,就是脸色已经白的像个面粉人。
“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求能见倾世一面。”静水终于开了口,声音轻轻软软,并非粘人的甜,却能惹得人心里痒痒的。
“怎么,良心不安?”陆子漓反问,意味深长。
静水又沉默下来。
“能把你绑来陆家,着实费了好大功夫。”陆子漓也不生气,看起来心平气和:“那个叫承箴对你蛮好。你说奇不奇怪,我们绑了倾世都没人有半句废话,难倒你这个丫头反还重要些?”
“我和承箴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好的,这并不奇怪。当然这也并非绝对,比如您的堂兄尸骨未寒,您却并不见太难过,还不惜放下身段叫我一声嫂子,定是有了什么打算,也不必在这里千方百计问我的来历了,要杀要剐都行,只要遂了您的愿。”
“牙尖嘴利。”陆子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也不反驳,只是继续说着:“你可知道在金京从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从没人敢,不代表今后就没人敢。”静水抬起头,正视陆子漓。
她清楚,陆子漓跟倾世,跟承箴都不同。
倾世再顽劣,承箴再莽撞,对于经历过太多磨难的静水来说并非无解的难题。
而这个陆子漓,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足可以让人吓破胆子的话,以一身窒息的气势让人在面对着他的时候不寒而栗。
“你在试探我。”陆子漓站起身,边说边慢慢踱到静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问:“你多大了。”
“十六。”
“嗯,我堂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带着兄弟扫平了金京一带五个水运码头,他是我爹最得力的子侄,却因你而死。”陆子漓一字一句的说着,边说边握住静水的右手忽地向上一抬。
静水的手臂已伤,即使再怎么忍也终究还是“啊”了一声,即刻痛出一身冷汗,眼神闪烁了下,蒙了层泪水。
“这才像个姑娘。”陆子漓唇边一抹笑意,“或许你认为我堂兄无恶不作,那是因为你遇到的人不是我。”
“我不会怜香惜玉,我也没什么耐心,做事只求结果。有一点你确实说对了,不管是你们谁杀了我堂兄都好,我都不会难过,因为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
“不过他毕竟是姓陆的,对内对外我都需要个交待。嗯,要不这样吧,我让倾世死的痛快些,一颗子弹断气。”
“至于你……跟我堂兄成个亲,拜个天地,抱着他的牌位随便过上那么一辈子,我保证陆家能让你吃穿不愁,生活上绝不亚于我将来要娶的少奶奶,你说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静水悠悠反问。
陆子漓眯了下眼睛,饶有兴致的摇了摇头,随即慢条斯理的唤了声:“来人。”
声音刚落,门外便有丫头推门进来应了,“二少爷,什么事?”
陆家的长幼排序只分了年龄不分堂表,所以众人习惯于称呼死了的陆天望为大少爷,而陆子漓则为二少爷。
“送她去给大少爷守灵,再请个大夫给她瞧瞧,不过……”陆子漓唇边的笑意略浓,补充着:“别让她那么快就好,我可不想她在拜堂的时候还有力气杀人。”
静水咬了咬嘴唇,刚想说什么,陆子漓却忽然抬了手臂,朝着静水的头顶伸过来,静水本能的以为会挨打,即刻闭紧了眼睛,可发间一紧,像是什么东西戴在了自己头上。
“你的簪子还你。”陆子漓的语气揶揄,“放心,那上面我堂兄的血已经拭干净了,况且……你也不太像是会害怕的姑娘,对吧。”
让自己头戴杀人凶器?
静水的指甲几乎深深抠进掌心,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子漓本已转身朝里间走了,此刻听到她的话又回了身,简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