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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出现过。
顾淮看见宁欢明显亮起来的双眸,唇角便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试探着伸手轻轻拉住了宁欢的手腕。
宁欢没有拒绝,也不知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到,因为风景是真的很漂亮。
顾淮将她带到了一块很平整的石头边,因为被风干的缘故,颜色已经泛白了,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
宁欢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一屁股坐了下去,抬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浅浅水腥味的空气。
哦,是大自然的味道,能让人一瞬间身心舒畅。
宁欢本人出生在一个二线的省会城市,后来去外省读书,也是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偏安一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把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开过了。
她有时甚至会庆幸自己选了农学这个专业,至少在田野之间的时候,她是自由的。
宁欢睁开眼,看见顾淮坐在了自己身边,两条腿放松的伸展开来,显得格外修长。
“这就是你最喜欢的地方?”她歪头问到。
“是啊。”顾淮侧过身子,从旁边折了一根毛茸茸的芦苇棒过来,像哄小孩子玩一样递给了宁欢。
“我小的时候,偶尔不开心就会来这里。”他轻描淡写地说到。
其实,不仅仅是不开心。
他幼时失怙,刚被堂哥和堂嫂收养时,他也满心想讨他们二人的欢心,即便被不停的责打虐待,他也只是会很委屈,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时,他就会偷偷跑到这片芦苇丛里,孤零零的看着天上的星星,默默地想着自己的父母。
他那时还小,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坐在这里的时候,却莫名觉得他依旧和父母离得很近很近。
幸好,他如今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顾淮偏头看向正摆弄着芦苇棒玩的宁欢,轻声说到:“今天之前,我是真没到欢欢会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都说出来。”
“嗯?”宁欢一愣,停下了撸毛茸茸芦苇棒的手,抬头看向顾淮,他漆黑的瞳仁闪着无机质般的光,当他十分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天地都无端有些失色。
宁欢笑了笑:“你是觉得,我应该凡事都留一手?”
顾淮低低嗯了一声:“他们从前那样待你,那时候他们可不觉得你在帮他们。”
半晌,他又开口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宁欢挑了挑眉梢,伸手拄着自己的下巴,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侧颊,良久才出声道:“当然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她笑了笑,接着说到:“顾淮,我师父教我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让我像守财奴一样守着过一辈子的,你应该还记得,去年冬天雪灾,闹了饥荒,死了不少人,而我,只是想让更多人吃饱饭,想让更多的家庭免于妻离子散,这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有价值的目标。”
宁欢举起那根芦苇棒,拍了拍顾淮的胳膊:“就拿你来说,大多数金塘县上的人,几乎都认为读书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才应该做的事情,从小到大,你肯定也经历过不少质疑和嘲讽,但你还不是一直坚持了下来?”
她顿了顿,接着说到:“其实,人只要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已经足够幸运。”
顾淮不禁有些怔愣,在过去那段时间里,他其实偶尔会想,宁欢到底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明明容貌未曾有过变化,为何从前他毫无感觉,现下却又令他如此着迷。
而今天,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
她如今眉眼总是时刻保持着如同朦胧远山一般的温雅与随和,那绝不是仅仅靠伪装就能营造出的假象。
那是一个人看过太多人,经历过太多事之后,历经千帆蜕变出的处事不惊,倒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被困在内院里的大家小姐了。
明明自己还比这姑娘年长几岁,现在却还要反过来被她安慰。
看来自己眼光真是不错呢,这么好的欢欢,是他的。
良久,顾淮终于哑声笑了笑:“欢欢说的对。”
午后的阳光很明媚,十多年间,顾淮曾无数次坐在这里,看着相同的天空,但从今日开始,一切终于不一样了。